想到這裏,她腦中不期然地冒出了一個人影。


    鍾晨煊,從不上講台的代課老師,身懷異術,成天在學校裏神出鬼沒,又是學校高層專門請回來的,一切一切,越想越覺得這個傢夥的到來,似乎與這件事有關。


    思考推測著一連串問題,古靈夕很快跑到了教學樓。


    摸黑上二樓辦公室取了通知書出來,借著路燈的弱光,她仔細地把這一大張通知貼在了公告欄上。


    捏著剩下的一份,古靈夕扭頭朝學校大門跑去。


    風忽然變大了,不過還好是順風,使得古靈夕的腳步更輕快了。


    一直跑到石子路的分岔口,她突然停了下來。


    這個岔口,往右是通往學校大門,往左通往寢舍,也就是她來時的路。但是,古靈夕卻沒有選擇右邊,轉身就向左邊拐。


    她左右不分?!當然不可能。


    導致她臨時改了方向的,是一陣從來路深處傳來的怪聲。


    側耳細聽,像是人在說話,裏頭又像夾了陣陣哭泣,嚶嚶嗡嗡難以分辨。


    換作別人,莫說是她這樣的小女子,就算是個年輕膽大的男人,也未必敢朝四下無人的幽僻小路裏鑽,何況冷月高懸之下還伴著引人齒顫的異聲。


    古靈夕偏偏就敢。


    寂靜的石子小路上,循著忽隱忽現的聲音,她躡手躡腳地接近著隱匿在昏暗裏的可疑目標。


    當一團在風裏飄搖不止的火光出現在身側不遠處時,古靈夕赫然發覺火光所在之地,正是白天惹得自己很不舒服的死水池。她悄悄躲到離水池最近的一棵大樹後,探頭張望著眼前的動靜。


    風向似乎有所改變,一陣燒東西時特有的煙味竄進了古靈夕的鼻子。定睛一看,竟有一個人影,借著在其麵前燃燒的火光,大概能看到此人正跪倒在水池邊,穿了件分不出顏色的深色衣衫,一頂恍若草帽的東西扣在頭上。


    “青雲……青雲……你在哪裏……回來啊……青雲……”


    靠得近了,古靈夕總算聽清了剛才的嚶嗡細語原是個男人悲悲戚戚的呼喚聲。


    “青雲……青雲……”


    聲音是被刻意壓低了的,但裏頭的哀傷之情卻濃得足以觸動每個聽者的心。一聲青雲,被那人喚到了每一聲都能擰出淚水來的地步。


    人還是鬼?!


    有了白天的那場遭遇,古靈夕不敢再妄下判斷。


    再看,那人一邊喊著,一邊朝火裏添著什麽。一陣風過,吹得數點火星到處翻飛。


    與此同時,頭上的帽子晃了兩晃,忽一下飛開了去。


    他趕緊起身,回頭快走幾步,伸手一把撲住了落在地上的帽子,抓起來,重新扣在了頭上。


    在他正麵相示的瞬間,古靈夕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個髮絲全無傷痕遍布,連頭皮都變了顏色的東西還能被叫作頭嗎?!那個左右眼明顯高低不對稱,鼻子隻剩下兩個窟窿,嘴角被扯得歪到一旁的麵孔,還可以被稱之為人臉嗎?!


    如果隻看肩膀以上的部分,古靈夕大概真會把他當成一隻非人的怪物。


    第二章 代課老師3


    她鬆開差點叫出聲的嘴巴,輕按著咚咚直跳的心口,繼續監視對方。


    男人又跪回了原地,又朝火裏放著東西,口裏仍不停喚著剛才的名字,除了這些,再無其他舉動。


    夜風更放肆了,鏟起地上的落葉置於半空中飛旋。被吹亂了頭髮的古靈夕頓覺得衣衫不夠保暖,不禁縮起脖子拉緊了袖口。


    就在這時,她的耳根突然觸到了一小股不冷不暖的氣息,像是有人故意對著她吹氣,癢癢的,即刻招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而一隻絕對不屬於她自己的手,也同時搭上了古靈夕的肩膀。


    “呀……”


    古靈夕身子一跳,本能地驚喊出聲。


    剛喊了半聲,一隻大手迅即捂住了她的嘴。


    “噓!別吵!”


    耳旁一熱,有人悄聲說話。


    古靈夕側頭一望,早被吹得冷冰冰的臉立刻有了熱乎乎的溫度。


    鍾晨煊,又是鍾晨煊,這個傢夥為什麽每次出現都是不聲不響出人意料?!


    用力拉下他的大手,不待古靈夕開口質問,鍾晨煊又嘆口氣,說:“唉,跑了。”


    跑了?!


    古靈夕扭頭朝水池邊一瞧,果見那人正朝池後的圍牆處跑去,跑得很快,卻跌跌撞撞,踩在腳下的落葉咯嚓咯嚓亂響一通。想來是她那半聲叫喊,驚動了對方。


    “餵!站住!”


    見勢不妙,古靈夕從樹後跳了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往那頭追。


    “追什麽追,你給我站住。”鍾晨煊嗬斥道,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古靈夕掙開他,不解地問:“那個傢夥相當可疑,為什麽不抓住他問個清楚?!”


    “跑開那麽遠了,你追得上嗎。”鍾晨煊瞟了她一眼,舉步朝水池那邊走去,“你想問清楚什麽?”


    “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學校的水池前哭哭啼啼,這樣難道還不值得問個清楚?”古靈夕跟上去,“你沒看到那個傢夥的模樣,簡直比鬼還難看!”


    “你不也大半夜的在外頭遊蕩嗎?!”鍾晨煊看也懶得看她,走到那堆來不及被熄滅的火堆前,彎下腰,麻利地從火邊抽出一張隻燃到一半的薄薄黃紙,揮了揮,滅了上頭的火,舉到眼前細看。


    “我是出來辦正事的!”古靈夕反駁,又看著他手裏的東西,“咦,是紙錢啊?!”


    “半夜來這兒燒紙錢……”鍾晨煊把這半截黃紙重新扔回了火堆,盯著跳躍的火苗出神。


    “都賴你,鬼鬼祟祟地出現在我背後,嚇我一跳。”古靈夕不滿地嘟囔著,不甘心地看著那個怪人逃跑的方向,“你一個大男人,走路居然沒有一點聲音。”


    “回去睡了吧,別在我眼前礙手礙腳。”鍾晨煊清理著手指上沾到的黑屑,又走到離火堆不遠的地方,俯身拂開腳下的一方薄土,從裏頭拈出一枚小小的銅錢,擦了擦,放進了隨身的布袋裏。


    “我不回去,表姐托我辦的事還沒辦完呢!”古靈夕晃了晃手裏皺巴巴的通知書,“另外,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問。”鍾晨煊看了看她,沒有拒絕。


    “呃,其實不光是問你……”古靈夕走到他麵前,仰起頭,“還想請你幫忙。”


    他嘴角一揚,說:“我能幫你什麽?!總之我是不會收你做徒弟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你收我當徒弟。”古靈夕慌忙擺手,吞了吞口水,說,“其實,我是懷疑學校裏有不好的東西在搗亂,希望你可以幫忙解決它們。”


    接著,也不管他答應不答應,她把從宋世琪那裏聽來的種種,連同自己白天遇到的那三個生病學生的怪事一股腦兒講了出來。


    對她的“奇遇”,鍾晨煊隻是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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