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羽在激吻中喘息著說:“頻真,抱我,我叫你抱我。”沈頻真的手顫抖了一下,然後伸到他腦後,輕輕拔掉了他束髮的玉簪,萬千青絲散落到肩背上。阮惜羽喘息了一下,把沈頻真推倒在棲雁居一旁的床榻上,跨坐了上去,身子擋住了地毯上觸目驚心的那片發黑的血跡。


    他俯下頭又跟沈頻真親了個嘴兒,伸手開始解自己褲子,將鞋襪踢落在地上,露出一雙修長而白皙的腿,然後困難的調整著姿勢,將外袍的下擺挽起,束到腰帶裏,露出形狀美好的臀部,低笑著看了看呼吸有些急促的沈頻真,解開他褲子,抬起腰,一點點讓那勃起的分身埋入自己的後穴。沈頻真低喘了一聲,額角依稀有汗,叫了聲:“惜羽……”


    阮惜羽似乎並不好過,他雙手撐在沈頻真的肩膀上喘息了一會,才咬著牙開始漸漸開始上下晃動腰肢,汗水沿著脖頸漸漸滑入鎖骨之下,上衣開擺漸漸拉大,然後順著肩膀滑了下去,露出半個白皙的肩膀。沈頻真吼了一聲,雙手製住他的胯骨,用力的拖起他的臀部,然後放手,再拖起,粗大的分身進入到難以想像的深度。阮惜羽的臀間慢慢滲出幾絲血跡,他的笑容卻帶了幾分饜足,似乎是終於不再提心弔膽了一般。他低低的笑著,喘息著說:“頻真,我以前,便膽子很小的──有些人……就像是焚燒荒原的烈火──可是,……我隻是希望有一天,能夠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沈頻真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阮惜羽的頭髮被撞擊的狠狠的打在脊背上,良久,直到那一股股熱液she入身體深處,兩個人的交合才停下,緩緩分開。沈頻真急促的喘息聲漸漸淡去,又仿佛回到那種不知所往的惘然狀態中,正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一滴溫熱的液滴打在他臉上。


    他疑惑的四下看去,發現床前燈盞明明滅滅,正要拭去那不知哪裏來的水滴時,一滴水,又一滴水,接二連三的落在他唇上,臉上,順著唇fèng流入舌尖,苦苦的,澀澀的。


    他終於忍不住抬頭看去,這一看,他幾乎連心跳都停止了。見一丈多高的棲雁居的房樑上,簾幕薄如輕紗,羅幕重重。一個人被絲巾堵著嘴,高高綁在橫樑上,恰恰懸在床榻正上方,青絲在半空中飄拂,這往上一看,直直對上那人暗淡無光的眼眸,他的雙眼正無聲的流淚。順著他的眼角一滴滴滑落,一滴滴打在沈頻真的臉頰。


    阮惜羽慢慢的把係在腰帶上的下擺解下來,整好衣物,臉上淡淡的紅暈褪色成一絲疲憊的蠟黃,他低低的笑了好一會,才輕聲說:“我告訴過你的,我沒有折磨他,隻是在我們好好說話的時候,把他吊在房裏,讓他好好聽一聽,叫他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他說著,似乎覺得好笑,卻疲憊到笑不出,隻能輕微的顫抖了一下肩膀,他便這樣低笑著繼續道:“不過……一個多月了,這還是他第一次沒忍住,哭了出來。”


    第29章 [慎入]


    阮惜羽笑著看他:“頻真,真有趣對不對?”


    沈頻真並未接口,他麵無表情的沈默了一會,慢慢用力擦去那些不是他哭出的淚跡,一件件理好衣角,從床榻上坐起來,下了地。


    身阮惜羽幾不可聞的輕笑聲,和繩索跟房梁摩擦發出的咯吱咯吱的響聲,在他身後慢慢的搖晃。沈頻真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幾乎站不穩腳,猶豫著喘息了一會,還是轉過頭,又向房樑上看了一眼。見那個人淩亂的長髮已經遮住麵頰,已經辨不出表情,他突然覺得胸口突然裂了一道口子,那些數月來一直蘊積在胸口裏發膿發臭的思念悔恨和惆悵,此刻百川到海,掀起滾滾浪濤,鮮血捂不暖澆不滅的愴然,在心田中劈開阡陌。偏偏麵上還是波瀾不起的,像一隻蒼老的蠹蟲伏在上麵產卵,安詳的沒有半絲漣漪。


    他想笑,他讀懂那人眼中的絕望和捨棄的時候,他就開始想歇斯底裏的笑了。記憶裏,施回雪的眼珠子是泛著青色的黑,晶瑩剔透的模樣,含著淚看別人的時候,嘴唇也會輕輕抿起,白皙消瘦的臉頰上,嘴角會因為這一抿,浮起兩條淡淡的紋路,唇瓣便越發的鮮潤,帶著一點委屈的倔強。而剛才那一眼,他的眼神卻混濁如一池泥潭,沈重的,汙穢的,死氣沈沈的眼波,所有的墮落與負麵的情緒在那泥池中吐絲結網。


    那個人失望了,沈頻真想,這一回,應該是徹徹底底的吧。


    他想笑,心想:“其實,我對你說過的話……並不是句句皆假。”可惜這話隻靜靜的在心中流走,潤物無聲,悄然泯滅。肺腑之情,如鯁在喉,卻已欲辯忘言。像來不及花開的芳華,來不及盈果的枝丫,還在醞釀最婉轉的綻放與傾吐,就斷送在一場料峭初寒中。他低笑著想:“看,他終於不再愛你了。”


    沈頻真低低的開始笑了,那笑聲仿佛遏製不住一般,從喉嚨裏一聲一聲的發出來,連眼眸都微微顫抖著。與施回雪一路走來,絞盡腦汁的便是如何拒絕那個天真頑劣狡黠的人一步步腐蝕自己的思維和意誌,弱化自己的絕情和冷靜,到最終他成功了,可沒被那張清麗的容顏晃花了眼,卻為那凝眸深處的無邪與執著動了心。而這時他已經習慣了在那個人麵前繼續假裝,假裝不在意,假裝不動情,假裝不心痛,假裝不愛──可即便連天下人都騙過了,他如何能騙的過自己。


    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會是“陌上發花,可以緩緩醉矣”那樣的閑適與曠達,在“秋風卷落葉,晴空飄流雲”的天氣裏鋤開桃林,采ju東籬,卻不知道為什麽漸漸陷入血雨腥風的殺戮中;他一直以為自己會一直思慕“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的青梅竹馬,思念那些沾了泥巴的小手擺弄滿袖的ju花,用紅線牽著不經風雨的紙鳶在山前山後,一前一後,歡笑著奔跑的日子,卻不知道為什麽開始微笑著陪一個初涉情愛,動輒生死的人,幻想著駕馬遊四海,看春秋美景,雪落成白。


    情愛是親者痛仇者快的毒酒,天下皆飲,人人甘之如飴。那人的笑如桃源在世,蓮華容姿,他既是凡夫俗子,又如何能跳出這紅塵萬丈,宿命輪迴?隻是嘴硬些罷了──


    他在笑,卻又覺得有眼淚幹涸在眼窩,他看著那人,低聲笑說:“這樣,你就不會再愛我了吧。也好,我近來,日日夜夜,都在害怕你不再愛我了,每回從夢中驚醒,都是冷汗涔涔,看到窗外樹影葳蕤,也是風聲鶴唳,糙木皆兵的。我早就知道的,我對你又不好,你遲早都會明白的。這一日終究來了,我再也不必擔心受怕,夜不能寐了,多好,多好。”


    再不必殫精竭慮的思索,該如何用浩如星海的承諾換他笑顏;再不必廢寢忘餐的計劃,該如何用起死回生的靈藥撫他傷痕;再不必晝夜難安的考慮,該如何用精誠所至的嗬護攜手而老。再不必,再不用,再無需……因為都無用了。


    那人曾在心中為他築起青城,供他靈魂休憩用的,是他自己推倒了最後一麵城牆。他笑著說:“我再不必擔心了。”他麵上一片喜色,心中荒蕪如沙漠。他笑著等了又等,卻沒有人回答他,棲雁居中死一般的寂靜,隻聽到他輕柔和釋然的笑聲。良久,阮惜羽才在後麵輕笑著問:“怎麽,原來頻真你從未害怕過惜羽的移情嗎?”


    沈頻真頓了一頓,漸漸柔和了眉眼,似乎終於想通了什麽,十年苦思,不如一朝大徹大悟,他低笑著,輕輕的說:“我沒有擔心過。因為……你從未愛過我。”


    他說著,低笑著,笑個不停,也許那張善於假裝的麵孔,從呱呱墜地到如今,也從未擠出這麽多的笑意。他不再管別人的反應,在這片靜的可聞落針之聲的沈默中大力打開棲雁居的門扉,不料門外一陣大風吹過來,夾雜著數點瑩白的雪花,然後那輕盈飛舞的精靈,在狂風陡起中,化為聲勢浩大的雪雨,密密潤潤的被風颳向這個方向,像是斑駁了幾生幾世的蒼穹,終於遏製不住悲愴,轟然破碎,這漫天瑩白的碎片,嚎叫著,咆哮著,落在他的發上,唇上,臉上,睫上。突然一下就冷了。


    沈頻真從房內看過去,見那天地之間最後一點綠意,也開始慢慢被這皚皚白雪遮蔽,一點一點,前仆後繼的落在葦糙上,蘆杆上,枯枝上,梅苞上,碧湖上,然後無所畏懼而瀟灑自若的溶化在碧波中,安靜的不泛起半點漣漪。那自九天之上翩躚而下的這場初雪,徹底打碎了這天地中最後一絲暖意。他突然覺得自己什麽都記不起來了,愛或不愛,恨或不恨,這潑天富貴,這驚天權勢,突然都不記得了。說愛他的人忘了他,說欠他的人害了他,可見世事都是假的,而這山莊不再是他的莊子,奴僕不是他的奴僕,情人不是情人,棋子不是棋子。


    霧裏看花,虛無縹緲。南華一夢,真幻兩忘。他在這一個身心俱疲,六神無主的瞬間連他的姓氏都依稀忘了。他突然覺得自己被無數閨閣女子垂青,被無數少年俠士仰止的一生,無所作為到可笑,他記得自己用力的去抓每一個最珍惜的寶物,許諾最無微不至的嗬護,到頭來卻偏偏空洞如竹籃打水,虛幻如鏡花水月。讓人辨不清這稀稀疏疏,是人間風露,還是厲鬼磨牙?這蕭蕭瑟瑟,是光風霽月,還是魑魅魍魎?他一路裝聾作啞,既然自討苦吃,不如都忘了忘了吧──迎鞭東指,盡是斷壁頹垣;逐鹿天下,不勝高處清寒。他什麽都不是,不是誰的莊主,也不是誰的小頻真哥哥,親昵的叫過他頻真的少年,一個個都在歲月中被洪流沖得不辨東西,被韶華摸去稜角,一次次桃花依舊,物是人非。


    江湖相守不如相忘;他什麽都沒有,才學富貴於他百無一用,滿樓紅袖與他世世無緣,剩下的種種,付出的沒有回報,不要回報的人又收回了付出。而他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才依稀的悟了──悲歡離合轉眼成空,如露如電,應作如是觀。但要紛飛多少血淚,才可醉臥沙場;要篩盡多少韶華,才能笑書絕筆;要撲空多少流螢,才懂捕風捉影;要奈何多少光陰,才會寂然心死。哀,莫大於心死。他想安慰心死的人,卻發現自己也心如死灰。


    既然愛燃盡成灰,在死灰上再潑上一盆冷水如何?強裝鎮定了一世,終於不必裝了。可不必裝了又如何?人已在頓悟中空空落落,生死不知。


    沈頻真輕笑著嘆了一口氣,將手攏入袖中,揉了揉,淡淡的笑:“下雪了,外麵真冷。”他不再多說什麽,孤身隻影走入雪裏。冷風如刀,視眾生為魚肉,漫天飛雪,熔天地為白銀。最開始如和風細雨般溫柔降落的雪花漸漸大如兒拳,狂風呼嘯,寒氣如九世積怨,席捲而來,剎那間身心俱疲,冰雪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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