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擊還未落實,就聞到一陣異香,知道不妙,趕緊屏息後依舊是一陣暈眩,轉眼間那人又是一擊擊到,沈頻真暗罵一聲,身子卻毫不猶豫的向上迎去,登時溫香軟玉滿懷,聽到背後陣陣霜寒,風聲淩厲,知道那人回手而刺,沈頻真冷笑著,整個身子如同化去骨骼一般,輕易的向下平移數尺,將那人胸膛暴露在自己錐風之下。


    這一變故即快且奇,那人顯然是預料不及,連忙硬生生收住自己那一招竭盡全力的攻勢,內力反撲,一下子氣血上湧,哇的一聲,似乎是咳了一聲血,連帶著雙手無力,一時抓不住燈柱,從五六丈高的石壁上直直摔落下去。


    沈頻真聽到那一聲巨大的落水聲,這才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一個暮雪閣的護法便如此難纏,實不知道花記年那邊該如何應對,當下一定心神,從石壁上施展壁虎遊壁功滑下,在水池盡處那一點狹小的fèng隙上堪堪落腳,想起自己雙目不能視物,心中惱怒,卻依舊輕搖摺扇,在池邊款款低喊:“美人,你無恙否?”


    久而不見應答,心中越加惶急,生怕這毒除那人外無人可解,於是越發湊近水麵,問道:“美人?”就在此刻,水麵上突然伸出一隻手,將沈頻真快速而用力的拖下水中,沈頻真還未反應過來,半截身子已然落水,在水中向下沈去之時,驚慌失措下喝了幾口水,身後一個微冷的身子在水裏攀上他的背,纏繞上來,半截玉臂橫在他頸項處,慢慢勒緊,沈頻真幾乎要閉過氣去,可他終究是經過刀山火海的老江湖,猛提一口氣,握緊那截玉臂,手上猛然發力,將那人身子在水中過肩摔到身前。


    水中碧濤沈浮,在黑暗中卻依稀有磷火一般的微光,沈頻真在水中看到那人臉上依舊蒙著的層層黑紗,此刻嘴裏一口氣用盡,看那人似乎暫無窒息困擾,心中煩悶,腦中因缺氧而轟鳴不休,下意識的用嘴堵上那人的唇,隔著重重黑紗,沈頻真感覺到那人大驚之下,紅唇未啟,秉住的那口氣不由得鬆了,透過黑紗落進沈頻真口中,沈頻真感到腦中轟鳴暫緩,不由得大喜,唇齒間更加用力的肆虐,雙手用力,將那人緊緊拉過來,掠奪他嘴裏的空氣,兩人髮絲在水中絞纏,衣襟旖旎飄蕩,他感覺到懷中人身子掙紮的越來越無力,卻毫無羞慚之感,猛然間,沈頻真隻覺唇上一痛,碧波上當下泛起幾絲血跡,明白自己嘴唇被那人用力咬破,心中惱怒,又狠狠吻了一會,待那人昏厥在懷裏,這才慢慢向水麵浮去。


    第3章


    那池水極深,身上衣服濕水,沈重如鐵,沈頻真掙紮了一會,越發覺得身子不升反沈,口中之氣將近,暗罵一聲,正待除去外袍,隻見懷中那人眼眸微啟,沈頻真驚叫一聲不好,正待把那人遠遠推出去,隻見那人沙啞的在耳邊說:“一同去吧。”大驚之下,見兩團活火一般的毒霧在從那人袖中飛出,在水中遊刃如魚,眨眼間遊到水麵,幾乎是同時,隻聽呲啦一聲,那霧氣瞬間在水麵上燃起一層青色的火焰,火勢劇烈,牢牢封住出水之路。


    沈頻真氣惱已急,正待把那人力斃掌下,卻見那人早成強弩之末,一舉畢身如無骨,臉色慘白,雙目緊合,這次倒不是裝的了。沈頻真又暗罵一聲,知道這次真真是被逼迫在危險關頭,卻還抱一絲希望,強打精神,脫去外袍,嚐試向水麵浮去,未近水麵便覺那熱焰如火,毒煙滾滾,在這水麵上如同燒油一般,成浩瀚滾滾之勢。


    到此時,一口長氣終究用盡,想必是人力有盡時,內力絕頂此時也無力回頭,正準備閉目待死時,隻見嘩啦一聲,水麵破開,一巨石從外麵被人擲入水中,隨著巨石所向,水濤登時向旁退去,連帶那水上之火也暫時露一個缺口──想來是那人擊碎石階時,所留巨石。沈頻真大喜,正準備魚躍而出時,發現四肢疲軟無力,不料此時從水麵外擲入一長帶,似乎是灌滿內力,靈活如蛇,眨眼間被卷上沈頻真腰間,隨即一股大力傳來,不過電光火石的一瞬,就在火焰重新燃上缺口的時候,將他拖離水中。


    沈頻真定睛一視,借著那水上之火照亮空庭,見救人者居然是花記年,見他除了剛才解下腰帶救人,外袍披散外,毫髮未傷,衣冠如雪,履未染塵,不由得在巨喘後大為訝異,問道:“你……可見過他們了?”花記年搖頭,微微嘆道:“那邊隻餘空殿,因此才會急著趕來尋你。”沈頻真心中稍定,隨即換上笑容道:“這次又虧的花兄相救,否則便要命喪於此了,這妖孽好生可惡,一開始便瞎了我的眼……”說到此處,沈頻真不由得一頓,見自己雙目如炯,身邊事物歷歷在目,哪裏還有半分不妥。


    花記年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答了一句:“聽說這神殿階下之水皆是鬼母所賜的九天聖水,或真有解毒之效。”沈頻真這時方恍然,想來自己在落水一刻便能見水中微光,想來是虧的這聖水妙用。他此刻死裏逃生,緩過一口氣,仍是臉色微白,甩水將懷中那人反手扇了兩巴掌,擲在地上,心想:“若是早知目毒已解,幹嘛還拖這一個人上來,若非是他,我怎會落得如此狼狽。”想罷心中殘恨,真恨不得把他重新扔回水裏去。


    沈頻真向來在江湖中長袖善舞,城府極深,又難為他武功卓絕,遠未至而立之年,已入一代高手之流,若非是在剛才那般生死之間,怎會連目盲目明都無暇分辨。花記年看著那人重重麵紗,不由得皺眉道:“這便是暮雪閣的護法?”


    沈頻真也盯著那人的麵紗,微一頷首後,向花記年笑道:“煩請花兄先行一步,頻真隨後便來。” 花記年向來不是什麽多管閑事的人,聽他如此說,便將腰帶內力蒸幹後,重新綁回腰上,這才道:“想來殿外廝殺未停,我便先行一步,以盡己力也好,這便告辭。”


    沈頻真見花記年緩緩步出殿外,身邊池水儼然要被火焰燃盡,光亮將息時,趁那人昏迷未醒,將他重重麵紗緩緩揭去,縱然此刻兩人都是髮絲濕透,衣襟散亂,冠歪衣斜,萬分狼狽之境,那張麵紗下的麵孔依然如白璧無瑕,色若桃花,眉宇間自有一股清麗孤傲之氣。


    沈頻真看著那人的麵孔微愣,重新替他係上麵紗,隨即雙手向下滑去,撫過那人胸前,見他胸膛平坦,這才嘆道:“居然真是男子。”話雖如此,手卻繼續下移,雙手放在那人腹部微微吐勁,隻聽那人哇的一聲吐出幾口清水,良久方幽幽轉醒。


    此時殿中燭火已滅,一池聖水被劫火燒成死灰,沈頻真隨手點了他身上幾處大穴,對他道:“你們教主護法早已遁逃,隻留你一個人死守此處,你被別人所棄,可知?”那人在黑暗中沈默不語,沈頻真料到他定是不信,見他露出的一點下顎瑩白如玉,在極暗之處,居然依舊微微泛著螢光,一頭青絲沾水後猶自溢彩流光,不由得心生憐惜,柔聲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依舊不答,沈頻真執意嚇他:“不說?若是不說?你可信會將你衣衫盡解,扔到殿外去,供萬人瞻仰你這護法聖容?”那人穴點被點,猶自微微一顫,顯然是怕了,沈頻真伸手撫摸上他的頭髮,想到不久前他追殺時那番狼狽,此時他在自己懷裏任人宰割,心中暢快,實非言語所能描述。那人沈默良久,終於說:“你莫告訴別人,我叫施回雪。”


    沈頻真輕笑道:“果然是好名字,正襯你這絕世容顏。”他重整衣履後,將施回雪橫抱起來,從懷中摸出一塊油布,展開,見之中包了一個火摺子,之間火焰微跳,照亮一方昏黃,這才尋路而去。施回雪受製於人,他雖極不擅長口舌之快,此刻惱怒之下也不由得挑釁道:“你怎麽知道我長的如何,其實我長相極醜,你要是不殺我,帶我出去一定會嚇死你的。”


    沈頻真微愣後,反映過來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揭開過麵紗,越發覺得這人舉止狠絕,實際上心智純良,直來直往,當下朗聲笑道:“美人,你我相交貴於交心,外貌如何,我如何會在意,你即便是無鹽再世,嫪母轉生,我也一樣憐你護你,絕不捨得讓他人傷你。”


    第4章


    施回雪聽了那話隻是更加抑鬱,眼見沈頻真便要帶他踏出大殿,終於放軟了口氣說:“你放了我,我不來找你麻煩。”


    沈頻真大笑道:“這位兄台,你莫是不知你此刻可是武林中最重要的人物,若是你乖乖配合,助我們擒得貴派教主及護法,那麽莫說是饒你一命,怕是以後好吃好穿你享之不盡,若是不配合,少不了鞭子棍棒的伺候你。我若是怕你來找我麻煩,就不會統帥這天下武林人士,攻打你們冷月閣,踏平這所謂聖地了!”


    施回雪沈默好久才說:“教主與我一向不合,我並不受他所管,平日不過主管教中護法大典,對外麵紛爭一向不知,你便是拷打我也是無益。不如放了我,我把我的寶貝給你。”


    沈頻真含笑不語,心中卻想這護法會有什麽好東西,不過到底存的是玩笑的心思,並不在意,見施回雪等他答覆等急了,才慢悠悠的說:“不是我不信你,不想解開你穴道,隻是你剛才明明追著我喊打喊殺,還要跟我同歸於盡的,現在又和我談和,轉變的如此迅速,如此的……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我又怎敢信你?”


    施回雪驚訝的說:“我剛才命也不要了,還不是殺不了你。既然殺不了,為什麽還要再試?你做了壞事,自然有能管的了你的人去管,我既然是管不了你的人,為什麽不能珍惜自己的性命?你們中原人總說苗人殘暴好殺,其實苗人哪及得上你們,就算是我平日裏祭祀時的犧牲,若是能逃脫鬼母的天譴,我也不會趕盡殺絕的。”


    沈頻真這倒是吃了一驚,伸手在他隔著黑紗的鼻子上擰了一下,說:“要不是你們把誤入神殿的十四個華山弟子都殺了掛在城樓上,我們幹嘛千裏而來,你以為我來賞春的?又不是一路上涉山玩水,踏雪尋梅,而是荊棘沼澤,毒蟲瘴氣,要不是為了除暴安民,維護正道,幹嘛我們要損失這麽多兄弟,嗯?怎麽到你這裏又成了中原人的不是?”


    施回雪恨恨道:“諸多藉口,春絲跟我說過的,你們中原人抓住了俘虜,割皮鞭笞,斷足削目,是血腥至極的。我便是死也不能被你帶回去的。”


    “哦?”沈頻真聽到這話,知道那“春絲”大概便是朝絲閣的護法,不由好笑:“我偏要帶你回去,你要怎麽反抗我。


    施回雪明白自己剛才的語氣又惹的沈頻真心中不喜,隻可憐他平日驕縱慣了,此刻也隻能低聲下去的說:”不要,我其實剛才還要幾百種毒盅沒試在你身上呢,我想你中原人最不屑於這些毒物,這才想堂堂正正跟你打的,不然你未必能勝的輕易。你我又沒有什麽冤讎,我還願意把寶貝給你,你何必放了我,說不準鬼母會因此赦免你一部分的罪過。“沈頻真見他口口聲聲提到他的那樣寶貝,終究也起了好奇心,於是把施回雪從懷裏放下來,問:”什麽寶貝,放在哪裏?“施回雪說:”你放開我,我拿給你。“沈頻真連連搖頭:”這可不行,江湖規矩我比你懂得多了,向來都是打贏了的人去拿寶貝的。要是我用不著的,我雖然不會放了你,也不會搶你東西,我答應不騙你便是。“施回雪瞪他好久,才說:”在那石像中,它的眼睛裏。“沈頻真笑了笑,一手罩著火摺子,讓他不在殿裏陣陣陰風中被吹滅,一手微展手中摺扇,向前急走幾步,走到石像前,將玉扇斜插在腰帶中,身如遊龍,輕易的爬上石像,那張男性神像麵目粗獷,沈頻真一腳踏住它鼻樑,一手扒住它眼眶,持火摺子的那隻手騰出三指往空空的眼眶中一撈,撈出一個玉玦模樣的食物,之後雙腳在石麵上輕點,施展騰雲梯直接從半空中縱下,衣帶飄飛的落在施回雪麵前,右手持著那玉玦上綁的瓔珞,在施回雪麵前挑釁般的搖晃,施回雪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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