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換乘n903次 ,從蘭州到格爾木,長途汽車費用280元。青海格爾木再換乘長途臥鋪汽車進藏。費用大約380元左右。由於路途較長且高寒缺氧,需要身體的適應性,最好進藏前,先在格爾木或者西寧作短期的適應性調整。這些從接待員大媽那裏打聽來的消息,讓賀賢一陣頭痛,他最終不知道他怎麽會落到這個境地。走在陌生的道路上,仰望陌生的天空。人在陌生的空間中往往會恐懼,現在這種恐懼慢慢的加重。賀賢覺得無助,他一邊命令自己前進,一邊命令以及及時趕回去。他本來不是應該要坐在柔軟的沙發裏,吃著他的泡麵,讀他的課本嗎?一個小小的決定到底能把人的命運改造成何種地步?


    這種恐懼幾乎變成了絕望。而絕望也有著絕望的鞭笞力。它鞭笞著賀賢努力想找到他失散了像是一個世紀的哥們。找到斐天,然後盡情的向他抱怨和發泄,或者是一個簡單卻長久的擁抱。


    前進,去拉薩,找到斐天。這是支持賀賢前進的唯一動力。


    坐在火車上,賀賢側過臉審視窗外的景色,可以看到橋墩高達50多米的三岔河特大橋,清水河特大橋如同一道彩虹橫跨在可哥西裏無人區。窗外的青藏高原像是沒有人碰觸過的生命,像藍寶石般的湖麵,還有離天空最近的土地。純粹,純粹到讓人有了幹淨的錯覺。


    這塊土地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讓他感到自己遠離喧囂,寵辱攜忘。


    微薄的高原反應讓賀賢心髒有一種沈重的錯覺,跳的很吃力,非常的吃力。這種吃力也讓賀賢感到感動。


    盡管這麽吃力,心髒還是在努力的跳動。一下一下,艱難的掙紮。


    第5章


    國人眼裏,拉薩是布達拉宮。聳立半山腰,俯瞰蒼穹。


    而在當地人的眼裏,拉薩是大昭寺和八廊街。


    如果賀賢沒有像這樣親身到過拉薩,他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點。


    上火車的時候,賀賢並沒有吃東西。火車附近極其荒蕪,並沒有提供食宿的地方。兩邊的當地居民會包下一些餐飲的工作。做幾盤簡單的辣椒炒肉,因為水源及食品都是一個星期一個星期的由駱車送來,僅夠他們自己的夥食,因此犧牲溫飽將飯菜賣錢的居民,賣的也極其的貴。最便宜的菜式也要四、五十人民幣。要一疊價情翻了十倍的菜,對賀賢來說,未免過於奢侈。


    接近一天的火車顛簸讓他胃裏麵一陣一陣的翻滾難過,沒有吃什麽的肚子裏麵隻能勉強嘔出一些黃色的膽水胃汁,賀賢難受的眼角不自覺的一片濕潤,在他此刻的心裏,沒有比暈車而偶不出來,想睡卻睡不著更難過的事情了。


    可是當天蒙蒙亮,他踏上拉薩這片土地的時候,一切不快都消失了。拉薩的空氣很稀薄,讓腹中空空的賀賢一片暈眩,捂著以不正常的速率跳動著的心髒,賀賢抬頭仰望頭頂的天空。你絕沒有見過那樣高的天空,仿佛遙不可及,卻又如此溫柔的注釋著你,溫柔的連那稀薄凜冽的空氣都讓你產生感恩的錯覺。


    隻要踏上這篇土地,就會為了任何一件微笑的事情而由衷的感動。


    賀賢一個人獨行在拉薩的街道上。拉薩有三條朝聖路線,分別是外環線(圍繞拉薩),中環線(圍繞拉薩中部)以及內線(圍繞大昭寺),在街道上,陸續的看到年邁的老者一身嶙峋的瘦骨,一跪一拜,衣衫襤褸,黝黑的皮膚上閃耀著油亮的光,眼睛出奇的黑,眉目出奇的深,表情出奇的虔誠。這些朝聖者沿著街道走了一段,又轉彎踏上泥土,賀賢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有一種追隨的渴望。


    賀賢的行李很輕,斜背在背上,幾縷稍長的劉海落在額頭,他猶豫著收回了視線。一路打聽著路線,慢慢走向八廊街,渴了餓了就像身邊的商販討口水,弄得賀賢覺得自己也像是這苦行者中的一員,慢慢西行路,沿路化緣。


    在黃昏的時候,賀賢揉著酸疼的腿腳,踢踢踏踏的走到了目的地。八廊街有一種淩亂的美感,一邊覺得雜亂無章,一邊覺得琳琅滿目。這裏的人說這裏有120個手工藝店和200多個小攤,都是露天的攤,一個人守著一個,看上去像是在守自己的堡壘般固執而虔誠。


    看著那些小攤,像是看著幾千年的古老的歷史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流淌。賀賢分不清那些枯黃的少女頭蓋骨是否是仿造,但那枯黃幹燥的色澤確實能給人一種淡淡的震撼。那碗一般的頭蓋骨無法復原出一位曾經芳華的少女模樣,但從它上麵,卻可以依稀聞道那淡淡的香。


    不單是少女的香,而是這一個城市的香,濃重到刺鼻的蘇油香,刺鼻的薰香,隻要聞過一遍就忘不了了,一生一世都忘不了。


    賀賢貪婪的看著每一個攤子上的銅質法號和嘛呢輪,小小的轉經筒在手間扭轉,據說大昭寺的轉經筒能把人們的願望傳到天上去,告訴神聽。賀賢虔誠而貪婪的轉動著它,想著他的願望。


    他聽說正統的藏民手中的轉經筒之間都可以卡一個小小的貝殼,朝聖的藏民轉動著轉經筒繞著拉薩走一遍又一遍,那轉經筒也一遍又一遍的摩擦切割著那個小貝殼。大概要一直這樣子轉上一年,就可以將一個貝殼切成一個小小的圓片,裝飾在長長的藏珠上,有多少片貝片,象徵著有多虔誠。


    賀賢在路上看過一個老嫗,藏珠上全是這樣的貝片,大概有五六十片。


    賀賢貪婪的看著一切,他對每樣小東西都愛不釋手,包括那些粗獷的藏銀戒指,墜有那些古老的藏文箴言的項鍊。不時有遊走的小販在他耳邊招呼。有人兜售馬具,如馬鞍、馬墊,馬嚼頭,有人兜售那種鑲嵌滿藏銀和像彩色石頭一樣劣質寶石的藏刀。最過不過是那些兜售密宗的雙修圖。


    賀賢紅著臉看那些可笑、抽象、卻比什麽都還要直白形象的雙修圖。不住喃喃的後退,幾乎倒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似乎是一個乞丐,額前的頭髮略嫌長了,露出的淺褐色下巴有些消瘦,衣服有些破舊,頹廢的坐在一麵牆邊上,手中握著一個純銅的轉經筒,看上去異常的醒目。


    賀賢這一退正好踩到了那人的腳,應該很疼的,可那人安安靜靜的任他踩。他的身材似乎很高大壯實,倚在牆壁上,放鬆了肩膀的力量,用兩隻手微微向後撐著身子,看上去有些自由不羈的味道。


    賀賢連聲道歉,抬起了踩人的腳。又想了一想,終於狠狠心從兜裏麵掏出十塊錢放在那人跟前。繼續說了聲對不起。轉身想走,這時,聽到那人用低沈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


    “餵。”


    聽到他開口,賀賢疑惑的轉過身來。


    那個人緩慢的開口,道:“小賢,你為什麽要來?”


    賀賢看著斐天,幾乎說不出話來。一幅見了鬼的樣子。


    斐天似乎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站了起來。他撿起地上的十塊錢,麵無表情的塞到自己的口袋裏。他看到周圍的行人都或多或少的打量著他們。眉頭有些不悅的皺了起來,拉著賀賢往人少的地方走。


    賀賢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一臉夢遊的表情。隻覺得斐天拉他的手用的力氣出奇的大,把他拉得跌跌撞撞的。一直拉到一條無人的巷子,斐天一把把賀賢退到土牆上,然後一拳打在他臉側的牆壁上。斐天惡聲惡氣的吼:“你他媽的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什麽!吃飽了撐的是不是!!”


    賀賢哪裏聽過他這種語氣說話,嚇得無力的解釋了幾句,說:“我……我,我不是……我吃八寶粥中了個獎……旅費是免……免費”


    斐天大吼一聲:“為幾個破錢你就來,腦子昏了是不是!你還有幾天高考!!”


    賀賢喃喃的回了一句:“你也知道高考,那你怎麽不高考呢?”


    斐天聽了這句話,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他放開手,轉身就走,賀賢急忙拉著他,喊:“我這不是放心不下你才來的嗎?你要走怎麽不和兄弟說一聲?”


    斐天頭也不回,說:“我和你不同。我玩膩了自然會回去,將來未必混的比你差,你不能學我的樣子,現在就回去吧。”


    賀賢想起自己一路上奔波勞累,又急又氣,大喊著說:“你這人怎麽這樣!我今天剛到的,好不容易才找著你,就算聽你解釋一句也成吧,你就算請我喝杯水總行吧,我住一晚再走總行吧?”


    斐天看了賀賢一眼,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來這裏嗎?”


    看著賀賢搖頭,斐天低下頭,指著自己的胸口,說:“因為……這裏,有鬼。拉薩能夠淨化這隻鬼……”


    賀賢搖著頭,笑著說:“你老是在說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你騙我的事情還是一次兩次嗎,別開玩笑了……要不我陪我再玩幾天,要不和我一起回去。”


    斐天沒有說什麽,轉身就走,賀賢就緊緊跟在他後麵。一邊走一邊喊:“喂,你住哪啊?你把我唯一的零花錢都拿走了,住的地方借我睡一天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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