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勝目送著侍衛一行人走遠,直到徹底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這才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迅速關上外間的房門,進入室內看著何士誠,焦急道:“怎麽樣了?”


    何士誠正努力鉗製著因為疼痛而奮力掙紮著的風梟,無暇他顧。聽到問話也隻是抽空暼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卻又因為風梟的掙紮趕緊回神,集中注意力,使出渾身解數壓製風梟。


    曲冬淩手持裝有特殊藥物的瓷瓶,不顧風梟的痛苦躲避,始終緊緊地貼在他的鼻端。


    此時,那在風梟麵部皮膚下扭曲蠕動的東西已經爬到了他的眉心。


    風梟隻覺得眉間一陣劇痛,疼的他恨不得刮骨療毒。


    他極力地掙紮,何士誠險些攔不住他。幸虧曲冬淩早有準備,今天白天給喬勝的藥裏還含有一定劑量的軟筋散,否則以風梟的身手,何士誠不一定能壓得住他。


    喬勝隻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悄悄退了出去,躡手躡腳關上房門。重新站在門外望風。


    他雖沒有經曆過那樣的痛苦,但是看著一向強勢鐵血的少主滿頭大汗、奮力掙紮的模樣,不難想象這解蠱過程該有多疼。


    疼到一貫氣勢淩人的少主都形容狼狽,支撐不住。


    背後之人實在該死!


    這一夜無比煎熬,無比漫長。


    天光破曉時,喬勝打了一個激靈,揉揉困頓的臉,撫平被水汽浸潤的微微有些濕的冰涼的衣物,繼續直挺挺地站著,目光如炬地觀察著四周。


    身後傳來聲響,他正要回頭去看,肩膀上突然出現一隻手。


    何士誠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誠道:“做得很好。謝謝你,喬勝。”


    喬勝扯開嘴,正要笑著說“不用客氣”,卻在看見他身後之人時驚地睜大了雙眼,呆愣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連忙躬下身道:


    “少主!”


    風梟臉色蒼白,眉宇間卻不似先前暴虐,他像是沒看見喬勝,越過他急匆匆地出了門。


    曲冬淩落在最後麵,臉色疲憊,神態卻很放鬆。


    他走到何士誠身側,抬眼看著他,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何士誠看著他,點了點頭:“當然。我一向說話算話。”


    喬勝不知道這二人在打什麽啞謎,他看著曲冬淩,試探性地道:“少主,他……”


    曲冬淩含笑點頭:“已經解了。”


    “太好了。太好了!”喬勝一臉恍惚地喃喃自語,說到後半句時已然紅了眼眶。


    “真是太好了!這下,少夫人總算能回來了,少主也不用再被那個可惡的女人利用了。他們一家三口終於能團聚了!”


    喬勝一口氣說了許多,隻覺得往前壓在心頭的大石頭今天全被挪開了,一時間暢快無比。


    何士誠帶著曲冬淩回了客棧,這次,他們仍然沒有走正門。


    不是不想走,而是那迷情蠱雄蠱剛被逼出風梟的身體,他就推開他們急匆匆出門了。根本沒來得及交代什麽。


    所有人都以為花羽終於苦盡甘來了。待風梟接回他們母子二人,他們便能和和美美,再無分離。


    然而,何士誠他們怎麽也沒有料到,那日風梟恢複清醒後快速召集人馬,急匆匆地出門,竟然是為了去尋找花羽!


    可是,花羽不是早就被他的人帶回來了嗎?隻是藏在哪裏,他們並不知道。


    如今怎麽還要再去找呢?


    恢複清醒的風梟自然不會再懷疑或者責怪何士誠。那日他剛剛清醒衝出房門,隻是一時之間受到的衝擊太大。如今冷靜下來,他便親自來請何士誠。


    何士誠帶著何遊,重新回到少主府。


    至於曲冬淩,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自然是收拾行囊瀟灑走人。


    此行收獲不菲,一隻迷情蠱雄蠱,足夠他研究好久了。


    何遊年紀尚幼,心思卻非常縝密。


    通過何士誠告訴他的零星片段,結合風梟和何士誠之間的對話,已經足夠他猜出來,他們之所以正在瘋狂尋找少夫人花羽和小少主,恐怕就是因為中了迷情蠱的風梟對他們母子二人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


    他不禁對素未謀麵的少主夫人和小少主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隻是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剛毅強勢的男人,能否接受讓人恐懼的現實。


    風梟幾乎出動了隱域全部人馬,經過五天四夜的搜尋,終於在五年前風梟囚禁花羽的那個偏僻農莊的西北側,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花羽。


    看著侍衛帶來的這個蓬頭垢麵、瘦骨嶙峋的女人,風梟顫抖著手接過她,隻覺得手裏的身體輕的像一片羽毛,仿佛一陣風吹過就會飄散。


    他簡直難以相信從前那個明媚地如同嬌花照水的女子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她曾經那麽愛美,愛幹淨,潔白的衣袂隻要沾染上一點汙漬就會棄之不用,每日沐浴搽臉的香膏從來不斷,身上總是帶著令他著迷的淡淡幽香。


    如今,卻是頭發散亂、一身汙漬。泥汙和塵土幾乎覆蓋了她整個身體,身上的衣服不知多久沒清洗過,與其說是衣服,倒不如說是兩片破爛抹布,皺皺巴巴、破破爛爛,勉強遮蔽身體而已。


    曾經烏黑的秀發如今沾滿灰塵,結成一綹一綹的硬塊,像是他們的感情,糾結成一團,無論如何也理不順,想要分開卻又隻能扯斷,兩敗俱傷。


    風梟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怕抱得緊了她會疼,又怕抱得鬆了她會被風吹走。這個往日強勢冷硬如同煞神的男人,如今卻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抱著她不敢動,眼裏卻是一臉茫然。


    “羽兒?”


    他的嗓音嘶啞,艱難的語調背後是含混一團的情緒。他像是不確定,又像是怕驚醒她,又輕輕地喚了聲:


    “羽兒?……真的,是你嗎?”


    他閉了閉眼,兩行熱淚滾下。


    這個鋼鐵一樣仿佛永遠也打不倒的男人,終究哭得淚流滿麵。


    然而,他想要懺悔的人,卻再也聽不到了。


    “小少主呢?”何士誠焦急地詢問每一次回來稟報消息的人,得到的卻始終是失望。


    他看著兀自抱著花羽痛苦落淚的風梟,破天荒地吼了他:


    “少主,少夫人還有救!”


    見風梟終於抬眼看他,他恨鐵不成鋼地繼續道:


    “小少主呢?少主,你把他弄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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