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聲,房門被撞開,隨之而來的,還有褚湘思憤怒的質問:


    “狗奴才,君上還未發話,哪裏輪得到你這個雜碎來搓磨本宮,滾開!”


    杜衡緊鎖眉頭,看著眼前被褚湘思一腳踹進門內的內侍,再看看她因為怒氣而變得猙獰醜陋的臉,感覺一陣煩躁。


    這哪裏像個高貴的貴妃?不說名門淑女,恐怕寒門秀女都比她的儀態強過百倍!


    他扭頭看向蕭景逸,覺得蕭景逸應該不會任由這個女人放肆。禦書房乃宮廷重地,是國君和臣子商討處理國家事務的嚴肅場合,不知道有多少機密要務,哪裏容得不相幹的人進入。何況後宮曆來不可幹政,不管多麽受寵的嬪妃,一旦牽扯進國家事務,一律當斬。


    他期待蕭景逸作出反應,然而對方隻是慢慢轉動著手中的茶盞,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外麵的聲音這樣大,他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杜衡不悅地抿唇。不過這裏到底是皇宮,那個女人是蕭景逸的女人。他隻能低下頭去,默默退到角落,避免自己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他以為蕭景逸會生氣,會憤怒地讓這個女人滾出去。沒想到一陣雜亂的動靜之後,他聽到的竟然是這樣一段對話:


    “棠兒,別生氣了,怪我沒有跟下人說清楚,來,喝杯茶消消氣。”


    “君上~你怎麽這麽壞,我都被欺負了,你也不早點讓我進來。還有,君上,您怎麽又忘了,我是湘兒,不是棠兒。”


    “我的錯,我的錯,我該早點讓你進來的,別氣了棠兒,今晚我自罰三杯好不好?”


    “是湘兒,湘兒!君上你再這樣,人家不依啦!”


    “哎,好好好,湘兒,湘兒好了吧,來,給我盛碗你做的湯。”


    “好!君上~這湯可是我親手做的呢,足足燉了一個時辰呢!這期間我可是一次都沒有離開過,人家都盯困了呢……”


    後麵的對話杜衡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的思緒已經被蜂擁而來的巨大信息量衝擊傻了。他頭腦發懵,盯著眼前的地麵半晌才緩過神來。


    偷偷抬頭看了一眼,那二人正濃情蜜意地喝湯,沒有人關注站在角落裏的他。


    杜衡低下頭,認真地捋了捋這段對話裏的訊息。


    “棠兒”,那是長姐杜清浣的小名啊!縱然他幼時常常跟隨父親外出打仗,在將軍府生活的時日不多,他也絕不可能忘記長姐的閨名。


    記憶裏的長姐總是溫柔似水,對誰都能笑得溫婉。哪怕是麵對一棵樹、一株草,她都能溫和以待。母親去世地早,父親常年征戰在外,偌大的將軍府都是長姐一手撐起來的。她鍾愛海棠花,於是父親便喚她“棠兒”。幼時調皮的他會喊她“棠姐”,每次她都會羞紅了臉急忙製止他。後來年歲大了,知道“棠姐”與“堂姐”同音,他就再沒這樣喚過她。


    他們是親姐弟,不能因為一個稱呼平白疏遠了關係。


    現在,他聽到了什麽?蕭景逸喚這個女人“棠兒”!


    他究竟把他姐姐置於何地?


    姐姐貴為沂國君後,卻要被這個不知從哪兒來的女人奪走名諱!這是何等的恥辱!


    杜衡不斷緊握雙拳來平複自己急促的呼吸,他的眼睛在不知不覺中布滿紅血絲,額角青筋“突突”直跳。若不是他還保有幾分理智,他絕對要衝上去撕了這個女人!


    褚湘思喂湯喂的好好的,突然感覺脊背一涼,好像被什麽危險的野獸盯上了一般。她抬起頭掃視一周,這才看見杜衡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裏。


    杜衡見她注意到了自己,也不再掩飾,閉了閉眼斂起殺意,不緊不慢地走到二人眼前。


    褚湘思多看了杜衡兩眼,然後把臉埋進蕭景逸懷裏,嬌嗔道:“君上,你怎麽沒說書房裏還有別人?羞死人家了~”


    杜衡不適地撇開眼,用力攥緊拳頭,壓下心中澎湃的殺意。他看向蕭景逸,沉聲道:“君上,臣著急來找您,是有要事稟報。”


    蕭景逸摟著褚湘思,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後道:“棠兒給我燉湯辛苦了,回長樂宮休息吧。”


    褚湘思羞紅的臉一點點變白,她不自然地道:“君上,您又記錯了,我是湘兒。”


    “好,下去吧。”


    蕭景逸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轉身和杜衡一起走到屏風後議事。


    褚湘思默默整理著桌子上的湯盅和茶盞,很快便端著東西走出門外。


    她知道,下次他還會叫錯。


    聽到關門聲,蕭景逸才看向杜衡,示意他繼續說。


    那封信件已被蕭景逸拆開,他看完後揉了揉眉心,一臉疲憊。杜衡看他這樣,心知事情恐怕不能如他們所願,於是自己拿過信紙細看。


    褚湘思收拾茶盞的功夫,二人已看完風玥的來信。


    看完之後,君臣二人沉默良久。


    聽見關門聲,蕭景逸看向杜衡:“你這位朋友,果真有大才嗎?”


    “君上明鑒,臣從不說謊。風兄之才,可匡扶社稷、澤被天下。”


    蕭景逸盯著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信,片刻後長歎一聲:“難得聽你如此誇讚一個人。可惜,如此英才,卻不能為寡人所用。”


    杜衡深深垂下腦袋,悶聲道:“末將無能。”


    蕭景逸扶他起來,道:“不能怪你,他這般人物豈是輕易能請動的。也許得寡人親自去。”


    杜衡見他還未死心,隻得出聲轉移注意力:“君上,風兄信中說珹國皇室有流落在外的人,我們不妨往這個方向找,一定能找到通曉珹國古文字的人。”


    蕭景逸不置可否。


    杜衡想起剛剛那位妃子的作態,忍不住問道:“君上,君後娘娘近來可好?”


    聞言,蕭景逸似乎有一瞬間的恍惚,隻是很快又恢複正常,漠然道:“君後還是老樣子。”看杜衡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滿意,他又道:“你們姐弟二人應該許久未見麵了吧,也是寡人疏忽了,你去看看你姐姐吧。”


    “是。”杜衡起身離開,掩上房門後不禁在心裏暗道:“果然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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