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昭打量著還在發愣的兩個孩子,心中頓時有了主意,清了清嗓子,沉聲道:


    “你們……是哪家的孩子?”


    二人腦袋輕動,似是回了神,滿臉是鼻涕的狗蛋嘴角還沾染著些許紅汁,下意識答道:


    “俺是村西頭牛大旺家的,俺大號叫牛蛋,小名狗蛋,大哥你是誰家的?”


    “狗蛋!你……”


    大虎沒想到同伴這麽快就露了底,可瞥見劉昭那龐大的身軀,不由得縮了縮腦袋,小聲道:


    “我叫花大虎。”


    “大虎……熟悉的名字。”


    劉昭淡淡的笑了笑,眼前這個幹瘦黝黑的孩子,讓他不禁想起了昔日同窗,


    “兩個大虎都是一樣的性子,有趣!”


    “大虎……是吧?今日怎的沒和姐姐一塊啊?”


    “你怎麽知……”


    大虎忽得麵露驚色,身子向後靠了靠,顫聲道:


    “你偷看我們!你和村長是一夥的!”


    “村長?”


    劉昭眉頭微挑,嘴角掀起一絲不明意味的笑,花大虎眼神慌亂,雙腿微微顫抖,


    “想跑?這個小鬼不簡單啊!村長,花家姐弟,蟲所,溪山村,毒蠱門,泰元門……”


    刹那間,劉昭腦海裏閃過無數猜測,可有一點他很清楚,自己想要進去這村子,最好的破局點就在花家姐弟上,當然,這個破局點也很危險,他大可悄悄離去,裝扮成流民,加入蠱王朝再慢慢計較。


    “選哪個好呢?若是天下式還在就好了……”


    這兩個選擇,前者冒險,莫看溪山村隻一個小村莊,可就現在得到的情報分析,這個地方夾在兩大王朝之間,有一個不知深淺的村長和格格不入的花家姐弟,插進去,說不好就會粉身碎骨,可相對的,收益也很大;


    後者穩妥,可耗費時間不定,說不得半路會被毒蠱門盯上,要知道他這一身超人體魄可是養育毒蟲的絕佳溫床。


    “還有一個選擇,去泰王朝。”


    泰王朝,一個完全未知的地方,比起蠱王朝,它的實力更強,但對於劉昭這樣不明身份的家夥,並不見得會以禮相待。


    “那……”


    正躊躇之際,劉昭忽察覺到有人靠近,心道這下是沒得選了。


    “大虎!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清脆若百靈的嗓音證明來人是個少女,劉昭眸光微閃,他聽得出對方的腳步輕柔的可怕,就像是正在試探的小獸,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刻就會逃離。


    “隱藏的不錯啊!”


    劉昭在林間觀察了半個月,每一天都會看到少女上山,而這位少女表現出來的一切都與普通人絲毫不差。


    “早就發現我了,還是……”


    不論如何,選擇已經定下,劉昭也不想廢話,盡量使自己的氣息保持平和,而後緩緩回過了腦袋。


    十丈外,一消瘦身影正扶著大樹,看上去並無異樣,實際上這樹恰好擋住這人,劉昭目力極好,一眼就將這身影看的清楚。


    這女子身材高挑,膚色白皙,臉形雞卵,眉若春柳,兩顆眸子透著紫芒,晶瑩剔透,滿頭紅絲迎風輕舞,恍若晚霞,身著粗麻長裙,腳踏枯黃草履,雖陋衣難掩其絕代風華。


    雖不是第一次見,劉昭仍是難免驚歎,同時也更加篤定,花家姐弟絕非尋常之輩。


    “姐!我在這兒!”


    見自家姐姐到來,大虎起身拉著狗蛋就要跑走,可到底才十來歲,經過一遭變故,早是筋疲力竭,剛起來又是跌倒,連帶著狗蛋一起摔作一團。


    “大虎!”


    那女子驚呼一聲,忍不住向前邁了半步,見狀,劉昭淡淡一笑,拱手道:


    “姑娘,某並無惡意,我看令弟應是脫力,姑娘大可自便。”


    說著,劉昭側轉身子,伸手比了個請,女子神色猶豫,良久見劉昭並無其它意思,這才邁步走了過來。


    二人交錯之時,劉昭敏銳的察覺到,這女子的手中似是攥著什麽東西。


    “大虎,狗蛋,沒事吧?”


    女子輕柔的嗓音讓兩個孩子鎮定下來,大虎強忍著淚水,搖頭道:


    “沒事,姐,咱們走吧。”


    “沒事?”


    女子黛眉微挑,原本擔憂的臉色當即冷若冰霜,熟悉這一幕的大虎打了個寒顫,但還是自顧自的轉過身子,撅起屁股,


    “不夠。”


    大虎又是顫了顫身子,帶著哭腔哼哼的兩聲,女子這才不去看他,扭頭看向了狗蛋,見他滿臉鼻涕,掏出一塊帕子為其擦拭,待一切做完,這才轉身打個欠身,柔聲道:


    “多謝大俠救下我這兩位弟弟。”


    “我並沒說緣由,你怎麽確定我是救了他們,而不是綁了他們?”


    劉昭雙臂環胸,臉上滿是玩味,虎目不經意間掃量過女子的手。


    女子勉強笑了笑,強裝鎮定道:


    “我去長蟲溝找過,那裏隻有一條大長蟲的屍體,又見大俠威武不凡,這才斷定是您救了他們。”


    “倒是說的過去。”


    劉昭又是掃量女子一眼,語氣忽然冷了下來,


    “我想咱們可以直接點,你有兩個選擇,一,咱們談上一談,二,我出手,你用手裏的那個東西,我們不一定誰活著,可他們一定會死。”


    女子嬌軀微顫,紫眸登時蒙上一層霧氣,帶著些許哭腔嬌聲道:


    “大……大俠,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劉昭嗤然,猛的上前半步,高大的身軀瞬間將女子遮的嚴嚴實實,


    “不錯的媚術,但還是省省吧。”


    女子神色頓正,伸手示意移步,劉昭卻是看向兩個孩子,大虎似是明白什麽,拉起狗蛋竄出老遠,卻不敢讓自己消失在視線裏。


    “挺機靈嘛!”


    “大俠謬讚。”


    女子柔柔一笑,皓腕輕拂滿頭紅發,奇異的香氣頓時迎麵撲來,劉昭刀眉一緊,手刀徑自架在女子脖頸上。


    “看來隻有這樣才能讓你好好說話。”


    女子忽得嬌笑一聲,蓮步輕移,柔弱無骨的嬌軀撲在劉昭身上,又似蜻蜓點水般離開,奇妙的感覺任是鋼筋鐵骨也要化作繞柔指,劉昭此刻修為暫無,心底不免輕蕩,但隻瞬間又恢複平靜,並擒住了女子將要抬起的手腕。


    哢嚓,蓮藕般潔白的小臂當即斷裂,可這斷臂之痛,那女子卻是眼也不眨,反而嬌媚道:


    “好大的力氣,尊駕的煉體功夫已然登堂入室了!”


    “你的媚術也不錯。”


    劉昭鬆開斷掉的手腕,意味深長的瞧了眼那空空如也的手心。


    女子嫵媚一笑,伸手勾了勾散落的碎發,


    “妾身花想容,不知尊駕想談什麽?”


    “雲想衣裳花想容,好名字!在這小小溪山村竟有姑娘這等佳人,讓我想想,這不是偶然吧?”


    花想容俏臉忽冷,紫眸精光微閃,質問道:


    “不是如何,是又如何!”


    劉昭咧了咧嘴,雙臂環胸,悠悠道:


    “是,那劉某扭頭便走,不是,劉某也算是急公好義之輩,不妨細說。”


    “急公好義?”


    花想容黛眉微蹙,露出冰雪消融般的笑意,


    “這世間猶如一片獵場,其間之人不是獵物便是獵手,尊駕,還是直言吧!”


    劉昭莞爾,反諷道:


    “好啊,那就請直言。”


    “妾身並非這溪山村之人,隻是在三年前從別處攜幼弟逃來,我等原生活在象元洲沿海的村落,以打漁為生,一日,海上來了一位仙家中人,不由分說將村莊屠戮,隻留少女及童男童女供其修行。


    我因生的有幾分姿色,被他留下充作鼎爐,每日肆意淫玩。”


    說到這兒,花想容的紫眸裏又是蒙上一層水潤,加之情意流露,端的是我見猶憐。


    劉昭刀眉緊鎖,沉聲道:


    “你這媚術是跟他學得?”


    “正是。”


    花想容拭去眼角淚水,接著道:


    “與我一同做鼎爐的有十三人,但隻有我一個活了下來,據那人所言,我是有靈根的,為了讓我這個鼎爐發揮更大的作用,他教了我一門雙修之術。


    這門術法隻是殘篇,但卻是九宗八十一門中陰陽門的秘法,女子修習可青春常駐,納陽滋陰,他以大虎的性命逼我與一群壯年男子交合,再供他采陰補陽,以此增長修為。


    我不堪受辱,多次想要了斷,可都被他察覺,為了防止我自殺,他給我和大虎下了同命咒,我死,大虎也會死,且魂魄還會被他繼續折磨。


    無奈之下,我隻好過著那暗無天日的生活,直至那人仇家殺來,他將我丟出去抵擋,卻被對方一招殺死,就這樣,我得救了。


    我將父母和村民的屍骨安葬好後,帶著大虎四處流浪,因我這相貌,不知又吃了多少苦,最終輾轉至蠱王朝。


    原本我想加入毒蠱門,可又擔憂再受那非人之苦,隻好顛沛流離到這溪山村。


    這兒雖然日子清苦,可比起以前不知好上多少,我帶著大虎在這裏安了家,一開始,村民們見我獨自帶著大虎不容易,幫了我不少忙,尤其是村長。”


    花想容冷冷一笑,俏臉上滿是譏諷,


    “那個老不死仗著有個在泰元門做外門弟子的兒子,就想著讓我侍奉他,甚至專門求來一枚氣血丹,讓自己能夠人道,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蠢樣!碰我?不用三兩下就讓他變成軟腳蝦!”


    女子粗魯的話語讓劉昭眉頭微蹙,他遇見的女子無不是溫婉可人,便是有那性子嬌蠻的,也是談吐文雅,但若這花想容的遭遇是真的,有此表現也不為過。


    “我幫你擺脫這個麻煩,如何?”


    “你?”


    花想容上下掃量一番劉昭,紫眸閃過一絲冷意,嘴上調笑道:


    “莫非尊駕也瞧上了妾身?也不是不可,不過,妾身的本事可不是尋常男子能扛住的~”


    說著,花想容瞥向了劉昭胯下,劉昭暗罵一聲,麵上卻是勾起壞笑,伸手挑起女子的下巴,


    “你看我是尋常男子嗎?”


    “那可不一定,中看不中用的多了去了!”


    一邊說著,花想容貼到了劉昭身上,劉昭也大大方方的任其上下擺弄,待素手摸至臍下三寸,這才笑道:


    “如何?”


    花想容俏臉微紅,暗啐一口,嘴上讚道:


    “好一個英偉男兒~這忙看來是非幫不可了!”


    “那就好!”


    劉昭伸手摟住女子的柔肩,將頭伏下,在其耳旁低語道:


    “記住了,我是劉昭。”


    ——


    今日的溪山村發生了一件大事,全村最漂亮的姑娘帶回來一個男人,一個雄壯的不像話的男人,這個男人拖著一條五丈長的長蟲,從山上走下來,又特意在村長家門口轉了一圈,最後進了姑娘家,而後哀婉啼哭之聲從傍晚直至半夜方才停歇。


    “所以,你做這麽多是想拜入宗門?”


    花想容怔怔盯著劉昭,忍不住道:


    “你是散修?”


    “不是,”


    劉昭搖了搖頭,撿起一根柴扔進灶火中,


    “準確的說我並沒有修煉過,不懂得如何使用靈力。”


    “什麽!”


    花想容驚呼一聲,手裏的鍋勺也掉了下來,所幸劉昭眼疾手快,將其接過。


    “我煉氣七層的修為在你手裏就像是個玩具,可你從沒修煉過,這!這是天賦異稟!快!讓我檢驗一下你的靈根!”


    “檢驗靈根?也不知是怎麽個檢驗法?”


    劉昭暗自猜測,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得了允許,花想容跑到茅草屋的床下,從一個老鼠洞裏扒拉出一個袋子,從其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白色玉石。


    “這是升靈石,本來是準備給大虎的,你把它握在手裏,我向其內注入一絲靈力,然後靈力就會順著手遊遍全身,若是有靈根,玉石就會亮。”


    劉昭依言握住玉石,花想容指尖凝聚出一絲瑩光,射入玉石內,瞬間劉昭便覺得有一股熱流從手上經脈湧入,徑自流向四肢百骸。


    “這就是靈力?與天地之力流過經脈也沒什麽不同,不過速度慢了些,力道也小上不少。


    我記著之前的情報裏,隕仙星的靈力是可以儲存在丹田,也就是金丹中,天地之力雖然也能儲存在身體裏,但無法鎖住,隻能用其淬煉骨髓經脈,唯有命格之力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難道這就是兩方天地的不同?”


    正思索之際,那玉石忽得光芒大放,花想容美眸圓瞪,驚呼道:


    “風雷雙靈根!天呐!這是頂階資質!”


    “風雷雙靈根?”


    花想容喉頭輕動,解釋道:


    “靈根者,即靈性根源,每個人都有,但有的人好,有的人差,差的終其一生都難以入門,好的一朝登堂入室也不是不可以。


    通常來說,靈根有五行靈根,以及由其衍變出的風、雷、冰、暗、光這幾種衍生靈根,根本上講,這些靈根並無高低之分,但這麽久以來的實踐證明,衍生靈根的擁有者不但修行速度更快,同一種術法的威力也更強。


    常人能有一個衍變靈根就算是天賦異稟,你卻有兩個,真是……不可思議,真是……可惜無比!”


    “可惜?為何可惜?”


    花想容長歎一聲,慨然道:


    “以你的資質,若是在名門正派眼底下,必然會一步登天,可這是象元洲,龍蛇混雜之地,就是最不張揚的毒蠱門,也是邪教一個,在這兒,你隻會是那些人的獵物。”


    “獵物?”


    劉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你說你是煉氣七層,那你應該有修行靈力的法門吧?”


    “這……”


    花想容麵色古怪,好奇道:


    “我隻有那一門納陽滋陰的殘篇,你確定要這個?”


    劉昭神色不變,正聲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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