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珀抓著自己的頭發,有些苦澀地笑了下。


    “我剛當債務處理人的時候曾經受了一次傷,並不嚴重,結果傻愣愣地就去了安德魯醫院。”


    “那個該死的法師隻是隨便問了我兩句,給我丟了個破爛治愈術,前後不過十幾分鍾的工夫,就讓我背了足足五個金幣的醫療賬單!”


    哎?


    有點耳熟,不確定,再聽聽。


    “五金幣別說那時,就算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都是一筆難以想象的巨款,沒有辦法,我隻好選擇借了他們的高利貸。”


    說到這裏,庫珀敲了敲自己的徽章。


    “紀醫生,陽光城裏的商戶們都說我們處理人手辣心黑,可其實跟這幫賊傭兵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這筆債我根本不敢拖,哪怕我那時已經是個銀牌債務處理人了,也硬是節衣縮食了一年多才勉強還完,從此以後再也不敢踏入安德魯醫院半步。”


    “事實上陽光城裏的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寧願苦熬到死,也不願意去那裏看病。”


    “醫生,如果他真的打算對你動手,我勸你立刻離開陽光城!”


    能讓一個處理人給出這麽高的評價,看來這個安德魯確實是有點東西。


    他被嚇了一跳,慌亂地環顧四周,發現就在對麵,燭光外的黑暗中好像坐著一個人影。


    “喝吧,最新鮮的牛奶。”


    阿黛爾的臉色這才有了些許緩和。


    艱難地扭過脖子,卻發現這裏並不是自己的公寓,而是一間陌生的……什麽?


    自己的雇主竟然是個法師?


    穿過長長的走廊,丟在了一張柔軟的椅子上。


    “這樣,要是還有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我立刻租一間安靜的公寓給伱!”


    完事了?


    “不錯,是個誠實的好人啊,亞拓,送他走吧。”


    “老鼠,我不想聽失敗者的廢話,你隻需要陳述。”


    紀明趕緊追上她,指了下商業街上的那一溜子小攤。


    男人沉吟片刻,話語中帶上了幾分笑意。


    “紀醫生,難不成剛剛來的人跟安德魯醫院有關?”


    庫珀的麵色越來越難堪,一字一頓。


    高大的傭兵似乎早就司空見慣了這一切,隻是垂著手。


    “無妨,大不了認個慫,大老爺還能跟我一個小跳蚤多計較啊,這不跌份了嗎?”


    “那個,尊敬的先生,我……”


    一股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氣襲來,精心打理過的山羊胡一絲不苟。


    “他是一個來自於深林王國北部的貴族,姓氏不明,應該是某個大貴族下放出來曆練的後人。”


    ……


    庫珀抿了下嘴唇,吐了口氣。


    “嗤。”


    ……


    阿黛爾提著法杖轉身就走。


    紀明被看毛了,支吾了一下。


    “這樣吧,你去多煽動幾隻外城的老鼠,再去雇傭一個刺客。”


    他低下身,溫柔地摸了摸小貓的腦袋。


    男人的聲音高低起伏,帶著有些誇張的貴族強調。


    他湊到紀明的身邊,把聲音壓到了最低。


    然後他就看到鐵塔再次降臨,像是剝開一隻香蕉般擰斷了自己的脖子。


    “醒了?”


    “千真萬確啊,先生,我不敢撒謊,絕不敢!”


    “薩尼,匯報一下吧,你在那間診療室裏遭遇了什麽?”


    媽的,是雇主!


    男人的笑聲愈發明顯,像是看完了歌劇後想要和演員們交流一番的貴族老爺般站起身,來到了燭火的映照之下。


    模糊的視線中有黑影靠近,薩尼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兔子,被人家抓著後衣領提了起來。


    然後猛地用力,把她給摁在了地上。


    “對了,這是我專門給你留的麵包,加了蜂蜜和牛奶,非常的好吃。”


    話分兩頭,在陽光城的另一邊,薩尼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睛。


    感謝了庫珀的情報分享,便開始治療下一個病人。


    “看來我們的紀明小朋友還是有兩顆牙的,一隻老鼠奈何不了他。”


    他吸了口氣,又強調了一遍。


    “少爺我在。”


    周圍有著很多應該是燭火的光點閃動,他拚命地眨眼,想要看清這裏到底是哪裏。


    紀明這下知道這個安德魯醫院為什麽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了?


    他連忙收斂起身體,手忙腳亂地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


    實在不行,再想點別的法子,比如叫西爾維婭出來開圖什麽的。


    安靜地對視了片刻,最後紀明移開目光,伸出了一根手指


    說到這裏,趕緊又補充道。


    專業相同,效果類似,自己的要價卻這麽低,完全就是在妨礙人家賺錢啊!


    施加了足以殺人的暴力,又施展了難以想象的神跡,男人的話語卻還是那般沉靜。


    “他是安德魯醫院的院長,魔法天賦很強,精通多種強化和治愈魔法;同時還是傭兵同盟的副盟主,二十多級的正式戰士,一手刺劍用的相當厲害,總之他在這陽光城稱得上是位高權重,是最頂尖上的幾個人之一。”


    “那,擱到我這裏,相同的時間,相同的效果,價格是五十個銅幣?”


    “畢竟,太貴了啊!”


    ……媽的。


    隻可惜從黑暗中爬出的卻不是一隻小貓,而是一個跟小貓一樣柔弱的女孩。


    他原以為自己渾身上下都會劇痛無比,但出乎意料的,僅僅隻是疲憊而已。


    “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怎麽,有故事?”


    薩尼驚訝地發現,雖然疲憊感越來越嚴重,可自己從臉頰到脖子上那股撕裂般的疼痛竟然在逐漸減輕。


    紀明嘴上在說軟話,不過心裏已經在籌劃該怎麽把安德魯的媽媽抓走了。


    “但他的名聲很差,跟很多恐怖的傳說有關,據說曾經有一個稅收處理人跟他產生了一些矛盾,結果過去了不到一周就失蹤了。”


    正好,來了人家的地盤,也拜拜這座算是有點善緣的山頭。


    “因此安德魯有著身為一個北境貴族該有的全部特征——冷漠,無情,嗜血,暴力,貪婪,以及故作姿態的‘高貴’與‘優雅’。”


    巨力之下,腦袋歪在一邊的薩尼感覺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打斷了。


    薩尼再也不敢多說哪怕一個字,但也不敢說自己出賣了雇主,隻能順著紀明的安排開始扯謊。


    “謝謝,謝謝……”


    “等一下!”


    傭兵同盟家大業大,僅憑“紀明醫生”是無法把他扳倒的。


    如此大的罪孽,安德魯叔叔竟然隻是派了個不明真相的無賴來我這裏鬧事,可真是亞撒西啊~


    之後倒是平安無事,夕陽西下,直到最後一個病人離開都沒有再發生任何意外。


    “可能都用不了啊,畢竟我當時的傷口是刀傷,周圍還挺幹淨的,衝衝就行,縫合都能省上幾針。”


    “朋友,不要多想,我就是信你才問你呀!”


    男人輕巧地打了個響指,密閉的房間中突然有一股微風吹過。


    “醫生,您放心!我跟您絕對是一邊的,我不可能把這件事說出去!”


    這是……


    看來明天得去冒險者協會找一趟鮑裏斯了,先走“正規渠道”想辦法把這件事化一化吧。


    “啊!”


    “這種垃圾太過肮髒,甚至都不配參與我偉大的實驗!”


    喜提獎金的阿黛爾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隻是站在原地盯著紀明。


    說的好像我價格很高,你跟傭兵沆瀣一氣賣了我能有啥好處似的……


    “嗯~”


    庫珀回頭看了一眼門外,有阿黛爾守著倒也沒有耳朵。


    這竟然是一個正當壯年的成熟美男子——如果他的手上沒有那根鐵鏈的話。


    看著戰戰兢兢舔食著地上血液的小貓,安德魯得意地點了點頭。


    他拽著鎖鏈,強行讓身上滿是傷口的女孩湊在了薩尼的屍體旁。


    眼前的男人揮了下手,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原來房間的角落裏還站著一個鐵塔般的壯漢。


    “來,出來。”


    “我還是要提醒你,千萬不要試圖跟安德魯作對。”


    “那你完蛋了,我要把你吃到破產!”


    他話語溫柔,像是在鼓勵自家的小貓。


    “那個,今天診所團建,走吧,我請你吃飯,就當是賠罪了。”


    庫珀不是傻子,聊了這麽多也該回過味來了,輕咳一聲,試探著問道。


    可就在視野逐漸變得清晰時,一股冰涼猛的出現在了自己的腦仁。


    魔法!


    他沉默著逼近,沒有任何猶豫,照著薩尼的臉頰就是一拳。


    “下班咯,今天是開業的第一天,給你多發一銀幣的獎金,去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吧。”


    紀明的笑容依舊燦爛。


    ……


    “醫生,我知道你肯定有奇遇,有本事,靠譜的朋友的也多,很厲害,但……”


    “雖然陽光城惡裏吧心,但還是有一些令人滿意的地方嘛……亞拓!”


    紀明若有所思,拿過自己的價目表。


    薩尼心中一喜,連忙道謝。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紀明的目光閃了幾下。


    “就今晚,要是還有問題,我二話不說,打掃出一個房間給你!”


    金色的短發有著天然的卷曲,灰色的眼珠中帶著幾分渾濁。


    庫珀低下頭認真地想了想。


    “所以,你被紀明給毆打了一頓,然後趕出了診所?”


    跟這一拳相比,醫生那看似淩厲的拳頭簡直溫柔地像是在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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