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


    見老精靈表示反對,紀明立刻改口。


    “那是要喊媽媽嗎?”


    “我喊媽媽也可以的!”


    其實他對這個是真的沒有什麽心理壓力。


    反正自己那對各奔東西的父母有跟沒有一個樣,那還不如找點靠譜的。


    但老精靈就不一樣了。


    單目圓睜,瞳孔炸裂。


    倒吸著冷氣,連毫無血色的臉上都漲出了幾分紅潤。


    在不斷顫抖的蒼白嘴唇之下,從幾顆被死死咬住的牙齒中隻能勉強擠出一個。


    “你!”


    啊,怎麽反應這麽大的?


    紀明呆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破案了,原來店主是個半精靈老太啊!


    店主支支吾吾了好一會,最後砰地一聲把錢包用力拍在了紀明麵前。


    “人類,不要隨便去捉弄一位擁有著精靈血統的存在!”


    平複了一下呼吸,才重新恢複了那副低沉的聲線。


    “我是要讓你幫我扯張紙,它就在你的身後!”


    “哦。”


    紀明趕緊把錢包收了起來,撕了張幹淨的白紙給她。


    這倒也不是紀明臨時起意,而是一份經過思索後拿來試水的誘餌。


    如果店主直接收下,那就說明雙方可以發展成雇傭關係。


    反正自己不愁錢,以後遇上事,破財消災便是。


    如果店主得寸進尺,那就看看需要讓步幾分。


    合理的話就談判成交,實在不行就當是肉包子打了狗,以後繞著走。


    如果店主沒有拿……


    那她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對自己這麽好?


    從小到大的種種遭遇,讓紀明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免費的午餐。


    可他搜腸刮肚,卻找不到任何合情合理的理由。


    半精靈的失態很快就恢複了,她用紙一點點擦掉了槍尖上的血跡。


    最後左手輕輕一抖,不知是魔法還是道具,藤木槍便再次消失地無影無蹤。


    看著麵色回歸沉靜,仿佛對一切都麻木冷漠的半精靈店主,紀明再也找不到半點頭緒。


    嗬,總不可能,這老太太真想當自個媽吧。


    罷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從櫃台後走出,望著門外遍地的屍體。


    “店主,這些該怎麽處理啊……”


    “很簡單。”


    老精靈走到門前,舒展開身體,讓體內的魔力順著脈絡流淌起來。


    幾乎是轉瞬間,她就釋放出了另一道魔法。


    淡淡的綠色光芒像是微風般輕拂而過,讓屍首連帶著衣物一同化為了塵埃。


    塵歸塵,土歸土,與大地融為了一體。


    待到最後一點痕跡都消失不見,她麵對著漆黑的夜空,低聲解釋起來。


    “陽光城就是這麽個地方,能痛快地殺掉仇人,便已經算得上良善。”


    “若是殺了以後,還能處理掉屍體而不是橫加羞辱,那就是天大的好人了。”


    旁觀著這一切,紀明忍不住揚了下眉毛。


    雖然但是,有那麽誇張嗎?這聽上去是不是有點……


    然後他就看到老精靈再次伸出手,輕輕勾了下手指。


    隻聽一陣叮裏桄榔,強盜們所有的武器和財物都落在了櫃台上。


    “至於這些,就當做是收殮的答謝吧。”


    ……太對了啊奶奶!


    “在下謹記!”


    麵對這位跟自己一樣勤儉而善良的老前輩,紀明認認真真地行了一禮,然後誠摯地說道。


    “那店主,正如我剛才所言,我也被迫殺死了三個盜賊,您可以幫我也處理一下嗎?”


    老精靈看了他一眼,良久。


    “布洛瓦。”


    可能是怕自己聲音太沙啞紀明聽不清,她又強調了一遍。


    “我的名字是布洛瓦,你可以叫我布洛瓦……女士。”


    最後的稱謂,還被加上了很明顯的重音。


    紀明從善如流。


    “好的,布洛瓦女士。”


    “那麽,你可以帶路了。”


    “請!”


    再次踏入午夜寂靜的街道,雖說是拄著拐杖,緊跟著紀明的布洛瓦速度卻算不上慢。


    一路上的乞丐或盜匪都被她用魔法所遮蔽了感知,完全沒有發現剛剛就有兩個大活人從眼前走過。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紀明殺死三個笨賊的地方。


    隻能說饑餓遠比疾病和惡臭可怕,就這麽不到一個小時的工夫,屍體上就有了明顯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他們臨死的時候被嚇得失禁了。”


    紀明已經忍不住捏起了鼻子,可布洛瓦卻還是神色如常。


    “下手還算利落,但這裏刺偏了,錯過了心髒。”


    甚至還又走近了一些,一邊低頭觀察著屍體,一邊現場教學起來。


    “傷口也不夠深,如果是更高級的職業者,就逃過一劫了。”


    “哪裏?”


    紀明的優良品德之一就是聽勸,趕緊上前幾步,忍著臭味學習起來。


    原來這殺人拋屍,也是一門精巧的學問啊,裏麵的門道大著呢。


    紀明趁此機會,仔仔細細地跟著布洛瓦學了兩手。


    起碼下次再給別人做安樂死的時候,就不會再出現什麽大失誤了。


    “好了。”


    重新站起身,布洛瓦一揮手就化解了屍體。


    然而在一片塵土之中,卻連哪怕一點東西都沒剩下。


    “呃,大概他們也是窮的沒辦法了才來的吧。”


    “倒也難免。”


    布洛瓦一臉沉靜地點了點頭。


    “既然都走到這裏了,那我就直接把你送回去吧。”


    能省一張閉息符又何樂而不為呢?


    紀明又行了一禮。


    “感謝您的照顧。”


    不過按照他的一般社交習慣,等回到診所門口,紀明又喊住了準備轉身離開的布洛瓦。


    在櫃台裏翻找了一下,發現第四代回春液竟隻剩下兩瓶了。


    想了想,他拿了一瓶。


    “今天晚上跟著您學習了很多,這是我最新研製出的治療藥水,請您一定要收下……”


    布洛瓦輕輕晃了下瓶子,精通魔法的她能察覺到其中湧動的神奇活力。


    她打開蓋子嗅聞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作為一個尚且還是學徒的藥劑師,算是不錯的成就。”


    紀明笑了笑。


    “感謝認可,但我沒打算把它拿出去公開售賣,所以還請您幫我保密。”


    “嗯,能有這個打算,那就說明你也比我記憶裏也要聰明了不少。”


    把藥瓶收進口袋,布洛瓦點了點頭。


    “盾牌大概還需要三天,人類,我看你已經差不多湊夠錢了,記得做好準備。”


    說罷,她就逐漸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再見。”


    紀明也揮了揮手,回到了診所。


    先仔細檢查了一遍門窗,才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沙發上。


    他微笑著感慨了一下。


    “無論如何,算是又結了個善緣吧。”


    正要把今晚的事在腦海裏再過上一遍,就突然發現自己的櫃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趴了一隻蜥蜴。


    火紅色的蜥蜴背生尖刺,此刻正探頭探腦地張望著他,下巴還不斷地鼓動著。


    “哎?這小夥子怎麽看著這麽眼熟啊……”


    紀明也被吸引了目光,兩者大眼對小眼。


    直至他發出一聲壓抑的尖叫。


    “啊!”


    “壞了,我忘記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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