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毛大公雞引我們回二姨家院子時,姨父的魂魄離老遠就瞅見我站在二姨家屋頂上踏著七星步……


    “孟瑤?天佑老仙,那是瑤瑤不?”


    二姨夫激動得不行,趕忙問黃天佑。


    黃天佑那聲音還嗚咽著呢:“你這眼神可真好使,她戴著蒙頭布你都能瞧出來!”


    姨父憨憨地樂著:“那指定能認出來啊,離老遠瞅著那身影我就知道是。真沒想到,是我外女跟老仙您一塊兒接我回家的!哈哈哈!”


    轉而二姨父又一臉嚴肅地說道:“瑤瑤啊,是不是你在哭啊,可別哭了!你瞅瞅給老仙折騰成啥樣了!見到姨父激動了是不是!”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我心裏更不得勁了……


    黃天佑見我又要起勁兒,有點無奈歎了口氣,腳下加快七星的步伐,“嗖”的一下子,我就感覺又回到自己身子裏了。


    一陣眩暈,害得我腳下直打晃,差點就從房頂上掉下來,我趕緊張開胳膊保持平衡。


    驚得我下意識大喊:“姥,救命!”


    就在我差點掉下屋簷的節骨眼兒上,一屁股坐下去了,來了個臀部急刹車,這才保住我這條小命……


    咦?我又能控製自己的身子了!黃天佑走了嗎?


    院子裏瞧熱鬧的人都被我這一通操作嚇得冒出一身冷汗。


    “呦,這老仙還喊姥姥救命了,嗬嗬~”


    鄭民媳婦滿臉瞧不起地嘲笑著,那笑聲浪得很。


    轉身,她又對著身後的村民說道。


    “鄉親們,我弟妹剛才請大夥看了場雜耍。現在表演結束了,大夥都散了吧!”


    村民聽她這麽一說,心裏都犯起了嘀咕,交頭接耳,說法各異。


    “是啊,哪有老仙喊姥姥救命的!這鄭剛媳婦整這一出到底啥意思?”


    “我看未必,鄭民兄妹倆可是從墳地裏找回來的,不能不信邪呀!”


    “哎呀,就說你傻!說不定那兄妹倆是被人下了迷魂藥呢!”


    二姨見此情形,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強忍著怒氣看向鄭民媳婦。


    “大嫂,你啥意思?”


    “啥意思?哼……”鄭民媳婦話還沒說完,劉姥姥怒了。


    “都給我閉嘴,仙家的名譽豈容你們詆毀!我看誰敢再議論老仙一句!”


    劉姥姥把腰板挺得筆直,屏著一口氣,厲聲嗬斥鄭民媳婦。


    見鄭民媳婦不再吭聲。她又轉頭問我:“瑤瑤啊!接到你二姨夫沒?”


    “嗯,接到了!”


    我一把扯下蒙頭布,想把引魂幡遞給劉姥姥。


    可這麽一回頭,卻看見二姨夫站在我身後,雙手緊緊抓著我的後脖領。


    原來剛才不是我自己坐下去的,是姨夫在後麵拉了我一把。


    “姨父……”我愣住了,我以為黃天佑走後,就看不到姨父了。


    “瑤瑤,別怕!老仙剛才幫你臨時開了天眼,他走得急沒跟你說!”姨父趕忙跟我解釋道。


    難怪剛才我頭那麽暈,原來是黃天佑在幫我開天眼。


    可好好的,他為啥要幫我開天眼?


    我還沒想明白,姥爺就搬著梯子爬上了屋頂。


    “瑤啊!姥爺接你,你別亂動!”


    “行了,弟妹,我沒工夫跟你扯。之前咱們說好的,不把鄭剛的魂叫回來說清楚,你就得把錢拿出來。我看你們這戲也唱不下去了,趕緊把錢拿出來吧!”姥爺把我從屋頂抱下,看著一直咄咄逼人的鄭民媳婦,表情嚴肅,臉色陰沉地說道。


    “我說大侄兒媳婦,你二弟屍骨未寒,你就在這欺負他孤兒寡母,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們老兩口一直沒吭聲,你是不是覺得鳳秀娘家沒人了?可以任你隨便欺負?”


    “她娘家有沒有人,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是鄭剛拿命換回來的錢,不能這麽便宜了你們老於家!”


    她這話一出,姥姥也不樂意了:“鄭民媳婦兒,你這話說得可不對了!我和你於大爺身子骨還算硬朗,還不至於花兒女的錢養活自己!”


    “哼,話是這麽說,可誰不知道你老兩口帶著個孩子啊!明天孩子大了,上個高中啥的,那不用錢啊!就憑你老兩口種地能攢幾個錢?到時候還不得指望於鳳雲給你們拿錢!”


    “再說,這於鳳秀這麽年輕,還能給鄭剛守一輩子寡?明兒個要是再找個人家,這錢不一定便宜哪個野漢子了!”


    “你胡說,我二姨不是那樣的人!”我氣得上前要和她理論。


    鄭民媳婦冷哼道:“哼,這十裏八村的誰不知道你是個小掃把星啊,說不定,你姨夫就是被你害死的!”


    她這句話,猶如一顆子彈,直擊我的心髒,打得我啞口無言……


    “放你娘的狗臭屁!再胡說八道,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姥爺的怒氣徹底被她點燃,抬手就要給她一個巴掌。


    還沒等巴掌落下,就見二姨父雙眼通紅,身形一晃,一下衝進她身邊鄭江的身子裏。


    隨後,就看見鄭江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提得雙腳離地。


    鄭江此時太陽穴青筋暴起,雙眼通紅死死瞪著她。


    “欺負我媳婦是吧!想要錢是吧!我讓你下來陪我!”說著,他握住鄭民媳婦的雙手又用力了幾分。


    鄭民媳婦被他掐得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脹著黑紫的臉不停掙紮。


    “哥,你瘋了!你掐咱媽幹啥,快鬆手!”鄭海不停地拉扯鄭江,可怎麽也拉不開他掐住自己老娘的手。


    眼看自己老媽已經被他掐暈了,鄭海急得向周圍求救。


    “你們快來幫忙啊!”


    一位年長的老頭看出了門道,怯怯地說道:“鄭……鄭江,你哥可能是被鬼上身了啊!”


    眾人一聽這話,不但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反而都向後退了幾步。


    鄭海急了,衝著屋子裏喊道:“爸!爸!你快別裝了!我媽快被鄭江掐死了!”


    啥玩意?鄭民是裝的?


    我反應過來,二姨就氣憤的罵道:“好啊!你們哥倆早就醒了,裝死就為了訛我錢是不是!”


    鄭民急匆匆跑了出來:“哎呦!鄭江,你瘋了?趕緊把你媽給我放下!”


    鄭民也是急了,過來就對著自己兒子上前就是一拳……


    鄭江被打得鼻血直流,鬆開了掐住自己老媽的手,轉而又死死掐住了鄭民……


    鄭珍這時候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看到倒在地上的大嫂,被掐脖子的大哥,有些憤恨。


    “鄭江,你瘋了!你連你爸媽都敢打!你要造反啊!”


    她一邊說,還不忘一邊衝著自己大侄兒後背給上兩拳。


    “你給我閉嘴!從小我就一直讓著你們哥倆。初中畢業時,我明明考上了縣裏高中,就為給大哥蓋房娶媳婦省錢,我高中都沒念!可你倒好,娶了媳婦天天回來跟我算計錢。我很早就離家闖蕩了!大哥你別忘了,我和鳳雲結婚沒花咱媽一分錢!我和鳳雲這個家是我自己掙來的,和你們沒關係!


    還有你老三,小時候,咱媽做了茹果留著過年吃,被你偷吃光了,咱媽要揍你,你說是我偷吃的。我怕你挨打,替你扛下罪名,結果大冬天我就穿個線褲,被咱媽罰在院裏跪了半宿。第二天咱爹回來帶了一盒餅幹,你為多拿兩塊就跟咱爹告狀,說我不聽話偷吃茹果被咱媽罰了,害得咱爹又打我一頓!老三,這麽多年你把我當傻子耍,我都忍了!但今天你要跟他們一起欺負你二嫂,沒門!”


    “二,二哥……”


    哥倆傻了,鄭珍聞言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些年幼時的過往鄭江是不會知道的,那麵前的不是自己二哥還會是誰……


    劉姥姥歎了口氣上前說道:“鄭剛,你快鬆手,公道自在人心,你既已離世,那陽世間的種種就與你再無瓜葛了!不要一時糊塗,做了傻事,折了你兒子的福報!”


    劉姥姥不急不惱地勸說,讓姨父愣怔了一下,慢慢鬆開了手裏的力道,鄭民癱歪在地上,不斷嗆咳……


    “剛子?是你嗎剛子?”二姨早已淚眼婆娑,難以置信地看著鄭江。


    “二姨,姨夫上了他的身……”


    “剛子!”二姨的眼淚徹底決堤,呼喊著撲向鄭江……


    鄭毅似乎感受到自己爸爸的磁場,也抱著鄭江哭了起來。


    “爸,我以後聽話!我會照顧媽媽的!你放心!”


    “乖兒子,你是男子漢!要保護家人知道嗎!”


    “知道爸,我以後再也不任性了爸……”


    ……


    劉姥姥說二姨父是橫死的,為了消消他心裏的怨氣,便允許他附在鄭江身上一刻鍾時間,讓他和二姨進屋,說說悄悄話,有啥惦念的,未了的心願也都一並說了。


    我問劉姥姥,姨父就這麽占用鄭江身子,會不會對鄭江不好。


    “鬼魂陰氣重,比不上仙家,被其上身最少會大病一場,嚴重的還會倒黴三年。但這也是沒辦法!你姨父本就是橫死,他們又這般欺負你二姨,你姨父怨氣不消就會變成厲鬼,屆時鄭老大他們家定會更倒黴。若如此,會損了你姨父的福報,甚至牽連到鄭毅的福報……所以還是讓他消了怨氣,早日去陰間為好。”


    沒人知道姨父和二姨在屋裏說了什麽。


    隻是在二姨一聲哭喊後,被姨父附身的鄭江就直挺挺地躺在炕上昏死過去……


    “剛子!你別走……啊!不!”


    大家都往屋裏跑,我跟在身後,卻看見姨夫站在自己靈棚前呆呆地看著自己遺像。


    “姨父……”我眼淚在眼窩打轉……


    “瑤瑤,姨父沒有掛念了,姨父要走了!記住,你要勇敢……”


    “好!我會的……”


    姨父笑了,身影慢慢在我眼前淡去,最後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我眼前。


    “姨夫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我跪在他消失的地方,怯怯地說道。


    “起來吧,你姨夫不會怪你!反而他會感激你的!”


    我回頭望去,白澤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我身後。


    “白澤?你去哪了?”


    ……


    鄭家人,回過神後就招呼也沒打,灰溜溜地走了。


    後來聽說鄭民媳婦,好似被嚇破了膽,醒了之後就一直吵吵有鬼抓她,有些神誌不清,胡言亂語。


    鄭民在家伺候她好幾年,後來被折騰得沒了耐心,還把他媳婦送精神病院住過兩次。


    有一次,她媳婦在精神病院鬧自殺,被送到市裏醫院搶救,還被我撞見了。不過那是後話,我們以後再說。


    鄭江被姨父上身後,說話都有氣無力的,總吵吵身子冷。


    就算三伏天他都要蓋棉被睡覺,他說總覺得自己骨頭縫裏往外冒涼氣,涼得很。


    也許是鄭江常年怕冷躲在屋子裏不出來,索性躲過一劫。


    鄭海就沒那麽幸運了,他本來談了個女朋友。兩人在縣裏溜達,結果迎麵走來一群混社會的小流氓,看他對象長得好看,就擠眉弄眼地衝著小姑娘吹流氓哨。


    鄭海沒忍住,罵了小混混幾句,就被小混混按在地上一頓打……


    鄭海沒送進醫院,大夫說脾破裂得摘除。摘掉脾後的鄭海弱不禁風,常年有病吃藥,簡直就是個大藥罐子。


    鄭珍,看自己大哥一家,沒一個好人,怕受牽連,便跑去省城打工去了,至此以後就算過年她也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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