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複不知發生了什麽,但見洛清芷滿臉怒色,眼中盡是殺氣,上前勸道:“二小姐,我們隻是帶她回去複命。有什麽事去跟執刃和角公子說清就是。你這樣阻攔,反而,會把事情鬧大。”


    洛清芷盯著眼前的人,不為所動。金繁無奈,隻能揮手示意侍衛將人帶走。


    洛清芷此時已沒了理智,上來的侍衛隻是剛走近,就被洛清芷踹飛,擊倒。金繁見此隻能自己動手,洛清芷紅了眼,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大雨之下與金繁動起手來。


    宮遠徵上前分開兩人,他若任由事情發展,那必然兩敗俱傷。隻是,暴怒沒了理智的人是說不動的,洛清芷見他動手,猶豫片刻,便跟宮遠徵和金繁打了起來。


    三人纏鬥,擊起水花,打亂雨水,洛清芷不聽勸告,宮遠徵無可奈何,直到宮尚角到來,才製止了眾人。


    宮尚角上前將三人分開,轉頭盯著洛清芷:“鬧夠了沒有。”


    “今日,誰敢帶走千影,就別怪我不講情麵。”


    宮尚角臉色晦暗,帶著怒氣:“來人,把人帶走。”


    “宮尚角!”


    “把二小姐送到徵宮,嚴加看管。”


    “不怕死,就來試試。”


    “洛清芷!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你還有臉問我!千影送到宮門的信去哪了?我娘,嚴齊,洛家,你們瞞了我多少?為什麽不告訴我?宮門究竟要幹什麽!”


    “我們也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我娘死了,我不知道,嚴齊差點廢了,我不知道,我的人被人剝皮,我還不知道,就連洛家被襲擊,我都是蒙在鼓裏。你口口聲聲為我好,你有沒有想過,我到底需不需要。”


    “這些事,等你冷靜了我會告訴你。你先回徵宮,千影我要帶走。”


    “休想!我不用回徵宮,我跟你去見執刃,我想知道,你們究竟想幹什麽!”


    宮尚角見她冥頑不靈,根本說不通,也不想跟她再費口舌:“遠徵,帶她回去。”


    宮遠徵上前一步,洛清芷冷冷的看著他,這讓他不知如何是好,對她,宮遠徵下不去手。


    “帶她走。”宮尚角催促道。


    “阿芷,對不起。”宮遠徵隨著話音,趁她分心,點了她的穴道,將人打暈,抱走。


    洛清芷被關門徵宮的房間裏,屋內昏暗,洛清芷抱膝坐在床榻前,她醒來時周圍一片黑暗,沒有一個人。她有些恍惚,仿佛剛才發生的事是一場夢,可頸後的疼痛感又讓她清醒,自己真的成了沒爹沒娘的人了。


    這次她沒有哭鬧,沒有衝動的砸門出去,隻是靜靜的坐著,試圖逃避某些事實。身上的衣衫被換過,那套沾了水的衣服,被放在一旁,她盯著衣服出神,無聲的哭泣。


    成年人的崩潰是短暫的,之後他們要撿起自己堅強,理智,冷靜,偽裝,去做自己事。即使麵對的是生離死別,也隻能是片刻的傷心,他們要以完整的自己麵對世界,藏下傷痕獨自舔舐。


    執刃殿中,千影跪在殿中,高位上的人俯視著她,一旁的低眼打量著她。


    宮子羽冷聲開口:“夜闖宮門,押入地牢,等候發落。”


    宮遠徵:“她是阿芷的人,執刃如此處置,有些不講情麵吧。”


    “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處置或者你來做這個執刃。”


    “你!”


    宮尚角:“閉嘴。執刃,遠徵口無遮攔,希望你不要怪罪。但千影的確是清芷的人,要處置她也要問問正主的意思,畢竟,我們現在是盟友,不要傷了和氣。”


    “洛清芷人呢?”


    宮遠徵冷淡的開口:“在徵宮。”


    宮子羽:“金繁,去把人找來。”


    “不用找,我來了。”洛清芷淡淡的開口,麵無表情的進門。


    “阿芷。”


    “小姐。”


    宮子羽見她來,開口說道:“她是你的人,卻夜闖宮門,引起混亂,你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洛清芷沒有回話,伸手拉起千影:“沒有。”


    “你什麽意思?”


    宮尚角也開口:“清芷,不用意氣用事。”


    洛清芷:“千影之所以來宮門是因為遲遲沒有得到我的回信,至於我為什麽沒有回信,執刃大人和各位公子心裏一清二楚。


    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有共同的敵人,我不想把事鬧大,執刃也不要強人所難。千影,我自會帶走,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吧。”


    宮子羽:“洛清芷,這話,你自己聽著不覺得有些過分嗎?”


    洛清芷不屑的譏笑:“是又如何。我的人,誰都別想動。”


    宮子羽被說的有些生氣,站起身來:“你到底想幹什麽!”


    洛清芷冷冷的望著他,轉而對著宮遠徵說道:“徵公子,麻煩你派人把千影送到雪青院。”


    宮遠徵側目看著宮尚角,宮尚角微微點頭。宮遠徵走至千影身邊,將人帶了出去交給金川帶回雪青院。


    千影離開,宮子羽重新坐了回去,冷淡的盯著洛清芷:“說吧。”


    “無鋒一日不除,江湖一日不得安寧。從前我們太過小心謹慎,總想把計劃做的周全,卻沒想到會害了身邊的人。這些狗東西活得太久,該去閻王殿報到了。”


    宮尚角:“我和執刃已經商議過了,我們......”


    “你們的計劃,徵公子跟我說過。但是,宮二先生,你的計劃裏少了一個人。”


    “誰?”


    “我。”


    宮子羽:“有話不妨直說。”


    洛清芷:“我要離開宮門。”此話一出,眾人皆望向她,後又看著宮遠徵,一時寂靜。


    宮子羽:“離開宮門,就再也回不來了,你可要想好。”


    洛清芷:“當然。”


    宮尚角:“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也和你說過,不要意氣用事。無鋒,我們會製定周密的計劃,將他們一舉殲滅。你就留在這兒,有什麽想做的,我們會幫你完成。”


    “我想做的,是親手殺了點竹,宮二先生能把人帶到我麵前嗎?”


    宮遠徵:“阿芷,你冷靜一點,我知道你是為了夫人的事,我們會想辦法的。”


    “什麽辦法?無鋒的事我們一拖再拖,已經害了很多人,再拖下去,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執刃大人,我的影衛被剝皮的事,你應該知道吧?我想無鋒應該已經把人皮送來了,東西呢?”


    “不在這。”


    “那就去取!”


    “你!金繁,去給她拿來。”宮子羽被她的態度氣的越來越生氣。


    宮尚角聽著她冰冷的話音,看著她冷漠的神色,他明白洛清芷此刻什麽都聽不進去,在殺了點竹之前,她不會聽任何一句勸解的話。


    宮尚角:“說說你的計劃吧。”


    洛清芷轉身,清冷的眸子中帶著嗜血的陰鷙,好似地獄的惡鬼,仿佛這才是真實的她。


    “你們的計劃繼續,而我會離開宮門,利用我手裏的情報和我的影衛,對無鋒的據點以及投靠無鋒的江湖門派,進行不間斷的襲擊,刺殺。江湖這潭死水,勢必要再次渾濁不堪。”


    宮尚角:“這很危險。”


    “我越危險,宮門就會越安全。”


    宮遠徵:“不行,我不同意。就算你想要報仇,也不必將自己置於險境,一旦成為‘眾矢之的’,那你便是所有暗箭的靶子。”


    洛清芷:“徵公子,還記得我剛進宮門時,為了解毒也為了抓住林管事,差點死在自己的解藥之下後,我在角宮說的話嗎?置之死地而後生,還有啊,我跟你說過的,人的命都是賭來的。”


    宮遠徵被她無所謂的態度氣到,有些上火:“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你隻能聽我的。”


    “當然,我會聽你的。等我死的那天,我一定聽你的。”


    “洛清芷!你瘋了是不是!”


    洛清芷沒有回嘴,轉頭冷漠的看著宮子羽:“我的提議對宮門有利無害,執刃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如何,不答應又如何?”


    洛清芷冷哼一聲:“有沒有宮門我都會做成這件事。宮門若是怕事,可以繼續藏在這深山裏,做一輩子的縮頭烏龜。”


    “我勸你說話客氣點,否則,別怪我下了你的麵子。”


    “麵子,一文不值。”


    殿中氣氛劍拔弩張,眾人火氣上頭,宮尚角,宮遠徵臉色陰沉,宮子羽怒目圓瞪,洛清芷說話實在是氣人。


    金繁帶著人將洛清芷要的東西拿來,打破了殿中的氣氛。隻是東西一拿來,宮遠徵和宮尚角便緊皺起眉頭,金繁拿來的東西,多了些洛清芷不知道的。


    “執刃大人,東西拿來了。”


    洛清芷轉頭看著侍衛手裏的托盤,還有地上的東西,怒火中燒。她皺眉拿起那兩個人皮娃娃,那刺青,深深刺痛著她的雙眼。


    地上散落的人皮燈籠,讓她有些意外,這跟娃娃並不像是來自同一個人。


    “這是怎麽回事?”洛清芷指著地上的燈籠。


    “這不是你要的東西嗎?”


    四個散落的燈籠,讓洛清芷心中疑惑:“這燈籠也是?”


    “你不知道?”


    宮子羽見她疑惑,心中已然明白洛清芷知道的事並不全,求救的看向宮尚角和宮遠徵,宮遠徵氣的轉頭,不想理他。


    洛清芷望著地上的四盞燈籠,心中已有猜想,卻還是問道:“這是誰的?”


    宮子羽的氣勢弱了下來:“這...”欲言又止間,洛清芷眼眶通紅的抬眼望著他:“我問你,這是誰的!”


    宮子羽沒有出聲,洛清芷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緩緩走到宮尚角和宮遠徵麵前,聲音顫抖的再次詢問:“尚角哥哥,你知道的,對嗎?”


    宮尚角麵色不忍的側過頭,他沒有辦法說出口。洛清芷見他也不肯說,帶著最後一絲希冀轉頭對著宮遠徵說道:“是她們嗎?”


    洛清芷抓著宮遠徵的手漸漸用力,她希望宮遠徵搖頭,希望他否認,希望他能堅定的告訴自己,這不是,可他同樣通紅的眼眶讓她不得不麵對這個殘忍的現實。


    宮遠徵握著她的手,感受著她的顫抖,無盡的悲傷讓洛清芷心口一頓,無法呼吸,眼淚頃刻間簌簌的落下。


    洛清芷腳步趔趄的後退,無聲的大殿中,眾人情緒不同,但都在看著她。沉默,死寂,巨大的陰霾籠罩在執刃殿上方。


    一天內洛清芷奔波於醫館,雪青院,又將內力輸了大半給澤黎後聽到自己的人被剝皮,還與金繁和宮遠徵在宮門內大打出手,如今又得知自己的母親,妹妹,不僅死於非命還被人如此對待。重重的打擊,無窮的悲痛讓原本就虛弱的她在大殿上吐出血來。


    “阿芷。”


    宮遠徵上前扶住跪倒在大殿上的洛清芷。他明白這次的血是真的,不是因為要做戲被迫喝下填了毒的藥所引發的舊傷,是因著巨大的悲痛而發生的。


    洛清芷原本以為他們瞞著自己除了怕自己衝動意外,還有就是那隻是兩個影衛,兩個見不得光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他們認為他們命如螻蟻,所以無人在意。她生氣就是因為覺得他們視人命如草芥,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裏他們早已麻木。


    可如今看來,不止如此。洛清芷抬頭注視著身側的宮遠徵,眼睛裏盡是哀痛,忽地眼前一黑,她倒在了他的懷裏。


    醫館裏,楚湘抱著醒來的夏夏,看著屋外的大雨,輕聲唱著哄睡的童謠,哄著懷裏的人不再哭泣。


    雪青院中,還在調息的澤黎滿頭大汗,眉關緊鎖。月影邊哭邊守著他,一旁的千影,低頭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麽。


    燭火跳動,暖黃色的房間裏,洛清芷一個人坐著,若不是那輕輕起伏的呼吸,宮遠徵還以為那隻是一具木偶。


    宮遠徵終是忍受不了,咽下忍住的情緒,最終一定會反噬,宮遠徵上前抓著她的胳膊,強迫她看著自己。


    “哭出來!哭出來,聽到沒有!”


    洛清芷沒有生氣的望著他,她也想哭,可那個情緒就像被胎盤包裹的羔羊,它可以填滿整個母體就是無法爆發,至死方休。


    “洛清芷,這沒有別人,你哭出來,哭出來就沒事了,你聽見沒有!哭啊!”


    洛清芷呆呆的看著他,良久,她側頭看著桌上的短刃:“把它給我。”


    宮遠徵順著目光看去:“不可以。”


    “我不會做傻事的,把它給我。”


    宮遠徵猶豫片刻,起身拿來短刃給她。洛清芷緩緩抽出,忽地對著掌心一劃,宮遠徵想要阻止已來不及。


    “疼,不是夢。”洛清芷喃喃自語。


    她原本還抱有一絲幻想,以為她們的屍首找不到,也許會有希望,如今,這泡沫幻影,終是破滅了。


    宮遠徵拿來紗布為她包紮,洛清芷盯著他的動作:“這都是真的。”


    宮遠徵不知怎麽安慰她,隻說道:“還有我,你還有我。”


    “我沒有娘親了,我真的沒有娘親了。”洛清芷哽咽的重複。


    宮遠徵不忍,快速包紮好她的傷口,環抱上她:“夫人,她如果知道你這樣,也會傷心的。”


    “宮遠徵,我沒有娘親了,我該怎麽辦。”洛清芷抱著他,嚎啕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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