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裏,宮尚角負手而立,陸翎冉被鎖在刑架上,滿身傷痕,一張花容月貌的臉也已布滿的傷疤。


    兩人走近,宮遠徵率先開口:“哥。”


    “尚角哥哥。”


    宮尚角轉身道:“她找你,你去聽聽她想說些什麽吧。”宮尚角示意洛清芷。


    洛清芷看了看牢中的人,和宮遠徵對視一眼,宮遠徵微微點頭,洛清芷答應著:“好。”


    洛清芷走進牢房,見陸翎冉麵色慘白,毫無生氣,微微皺眉。讓人端了一碗水來。


    侍衛將水送到洛清芷手裏,她輕輕抬起陸翎冉的頭,將水送進她的嘴裏:“聽說你找我?”


    陸翎冉猛喝了兩口,卻嗆到氣管,猛咳了幾聲後回答道:“我不想他們審問我。”


    洛清芷將碗放在桌上,轉身道:“那現在我來了,有什麽想說的,說吧。”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第一次?我是哪裏露了馬腳嗎?”


    “並沒有,是因為我見過慕容家的兩個女兒,你們,完全不同。而且慕容家對女兒極其疼愛,慕容綰宜更是個溫柔,恬靜的人。你雖裝的很像,但你的眼睛出賣了你。”


    “我跟她有什麽不同?”


    “還記得那晚明月下我跟你說的話嗎?慕容綰宜的眼睛裏大多是歲月靜好的從容,幸福。而你多是防備,試探,當然,也有她沒有的堅定。”


    陸翎冉聽完,用力扯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原來如此。”


    洛清芷淡淡的望著她,沒有一絲波動,冷聲道:“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沒了。”


    “好,那該我了。你到底是誰?”


    “陸翎冉。”


    “魑,魅,魍,魎。你是哪一階?”


    “魅。”


    洛清芷低聲嗤笑,眼神中換上不屑的輕蔑:“魅!無鋒現在的刺客真是一個不如一個,如此蠢笨竟然也能成為魅,真是令人不可思議。


    我聽執刃大人說,你企圖救走寒鴉拾,卻被他在地牢門口堵了個正著。這麽說,你就是寒鴉拾訓練的那個魅了?”


    陸翎冉沒有反駁。


    洛清芷接著問道:“你進宮門的任務應該不會是救寒鴉拾吧?


    “當然不是。”


    “我想也是。無鋒的規矩,任務失敗就是死,你們不會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刺客大費周章。那你是為了誰?宮遠徵?”


    “不止是宮遠徵,還有你。”


    “我?”


    “我的任務是成為宮遠徵的新娘,殺了你。”


    洛清芷聞言嘲諷一笑:“殺了我!哼,我什麽時候竟也能成為你們的威脅了!”


    “你把手伸進了總部,無鋒豈能善罷甘休。你的人讓寒鴉拾壹查到,殺了兩個,但我想肯定不止他們吧?”


    “當然不止。混進無鋒,我就派兩個人去,我除非是得了失心瘋了。”


    “所以,你的存在對無鋒來說就是一塊極大的絆腳石,他們自然不會留著你。”


    “所以,你才會在我的藥裏下毒?”


    “那不是毒,隻是能讓你暫時失智而已。但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能抗那麽久,服用迷心散的人,不出兩日就會神智不清,你為什麽能在那麽久之後才發作?”


    洛清芷淡淡的解釋:“因為百草萃。”


    “百草萃?”


    “服用百草萃的人可以百毒不侵,宮遠徵把它給了我。”


    “百毒不侵,那你後來是裝的?”


    “那倒不是,失智是真的,但不是因為你的迷心散。”


    陸翎冉聞言陷入沉默,她輕喘著,痛苦的閉上眼睛。洛清芷見她的樣子倒也沒有憐惜,隻是覺得有些無奈。


    “你的任務是殺我,成為宮遠徵的新娘。但我看你並沒有執著於此,反而冒險進入地牢,想要救出寒鴉拾,是為什麽?”


    “他雖然是寒鴉,但對我,對容熙,算是有恩。他身陷囹圄也是因為我們,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有恩?無鋒的人也會施恩?”


    陸翎冉費力的抬起頭望著她:“當年陸家被滅門,我被帶入無鋒訓練,是他帶著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你知道的,在無鋒,階位越高,手上沾的血越多,受的苦越多。可因為他,我跟容熙沒有像其他刺客一樣,是他,都幫我們做了。就連他被宮門抓住,也是為了護著我們離開。他不是什麽好人,但對我們來說卻是虧欠了他,既有虧欠,就不能不管。”


    “可就算你真的救他出了宮門,無鋒會不知道嗎?他們怎麽會放過你們?”


    “我管不了那麽多。隻要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就不能不管他。”


    洛清芷不屑的冷笑一聲。笑她天真,笑她還是沒有明白無鋒的心狠手辣。希望,無鋒怎麽可能給她們這種希望。


    “那個南笙,是哪一階的刺客?她的任務你知道嗎?”


    陸翎冉費力的搖頭:“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進入宮門的刺客,隻有我和容熙,對她,我也很意外。”


    “你還知道什麽?”


    “沒有了。”


    洛清芷轉身欲走,忽然想到什麽,轉頭問道:“你說的陸家,是青江的陸家嗎?”


    “是。”


    “慕容家那對姐妹,你們把她們怎麽樣了?”


    “我不知道,寒鴉玖的人帶走了她們。不過,她們應該沒事。”


    “應該?”


    “寒鴉玖雖然心狠,但他應該不會殺了她們。我猜他應該把她藏起來了,就像他藏起上官淺一樣。”


    “上官淺!”洛清芷驚訝的出聲,隨即壓低了聲音。


    她正要往下詢問,卻意外聽到一絲腳步聲,洛清芷立馬靠近陸翎冉說道:“你要是不想死,就把上官淺的事爛到肚子裏,我會再來找你。”


    言畢,洛清芷轉換神情,轉頭出門。果不其然,洛清芷在轉角處就碰上了宮尚角和宮遠徵。


    宮尚角麵色鐵青,宮遠徵也是一臉的陰暗。洛清芷見狀沒有詢問原因,隻問道:“尚角哥哥,我能審一審南笙嗎?‘


    宮尚角看著她的眼睛,片刻後,微微點頭準許,接著,便轉頭離開。


    宮遠徵本想跟上他的步伐,卻被洛清芷拉住:“你們在偷聽?”


    “我們隻是想聽聽那個刺客會說些什麽。”


    “聽到多少?”


    “沒多少。”


    “少跟我打馬虎眼,尚角哥哥臉黑成那樣,你說沒聽到多少,騙鬼呢!”


    “你既然知道,就別多問。他們之間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我們不要插手。這個陸翎冉留不得,我會讓侍衛送一杯毒酒過去,也算是給她一個痛快。”


    “不行,尚角哥哥的事與我無關,我也不管。但她,你不準動,她對我還有用。”


    “她能有什麽用?”


    “那就是我的事了。”


    宮遠徵見她態度堅決,語氣生冷,心裏突然湧上來一絲委屈。她就是這樣,什麽都不說,什麽都藏在心裏,總要他去猜。即使他們無數次的坦誠,她依舊不肯跟自己坦言,總是一說一半,留一半。


    “你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都隨你。”說完賭氣的離開。


    洛清芷看著他的背影,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心裏懊悔不已。她這說話不過腦子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


    洛清芷想要去追,此時侍衛恭敬的走到她身邊:“二小姐,刺客已帶到審訊室。”


    “我知道了。”洛清芷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咬牙狠下心,轉頭去了審訊室。


    南笙被拷打過,卻依舊不改從前的囂張氣焰。即使已經被鎖在刑架上,她依舊中氣十足的吼道:“你們放開我!敢動我,你們不怕藥王穀來問罪嗎?”


    “藥王穀!”洛清芷冷冷的開口,輕步走到她麵前:“南穀主一生剛正不阿,養出來的一雙兒女竟然投靠無鋒,你覺得他還有臉來嗎?


    南笙掙紮著:“洛清芷!你想幹什麽?”


    “你猜呢?”


    “你要是再敢對我用刑,藥王穀絕不會放過你。”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癡人說夢。南笙,你要是老老實實說出來你知道的事,我或許可以求執刃留你一個全屍,送你回藥王穀。但你要是不說,那我就請你嚐嚐殘屍蠱的滋味。”


    “殘屍蠱?”


    “沒錯。當然莫家人身上的就是這種蠱蟲,你應該也聽說過吧?想試試被蠱蟲啃食肝髒的滋味嗎?”


    “你敢!我爹會殺了你的!”南笙怒吼道


    洛清芷憤怒的鉗住她的下巴:“你看我敢不敢!”


    侍衛拿來蠱盅,洛清芷帶上手套,拿出蠱蟲,一隻紅頭銀尾的蠱蟲,晃著尾巴,好像已經餓了許久。


    洛清芷輕彎起嘴角,拉開南笙脖領間的衣裳,將蠱蟲放了進去。蠱蟲接觸到皮膚,一瞬間,便用自己尖利的前爪,劃破她的皮膚,慢慢鑽進血肉中。


    痛苦嚎叫之聲在地牢中響徹。洛清芷輕靠在她耳邊:“想明白了讓人來找我,我等你。”


    洛清芷出了地牢,忙往徵宮走去。


    “徵公子呢?”來到徵宮的洛清芷,拉著侍女問道。


    “公子在培育花草。”


    洛清芷聞言,疾步往前走,侍女忙說道:“二小姐,公子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知道了。”洛清芷隻回答道,卻不理會侍女在身後的呼喊,推門而入。


    宮遠徵蹲在溫箱前,愣神的看著溫箱裏的出雲重蓮。推門聲驚動到他,宮遠徵起身回身看洛清芷急急忙忙的進門:“怎麽了?”


    “我,我來道歉。”


    宮遠徵聞言,轉頭看著溫箱的蓮花,漫不經心的說道:“跟誰?”


    “跟你。”


    “我沒生氣。”


    “那你為什麽不理我?”


    “沒有。隻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也就沒必要多問。”


    “還說不生氣。”


    宮遠徵起身回頭看著她:“就算我生氣又能怎麽樣,我的話你又不會聽。”


    洛清芷解釋著:“我沒有不聽,我是有口無心。你想保護尚角哥哥,可我也想發揮陸翎冉的作用。”


    “她有什麽用?”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恨無鋒,那她就可以為我們所用。”


    “萬一她是假意投誠呢?”


    “你知道青江陸家嗎?”


    “宮門收藏的江湖門派中曾有記載。陸家擅長製造火藥,曾因不願歸順無鋒,被其滅門。”


    “她就是陸家的人。在地牢裏她曾說過,你應該聽到了。我們的計劃裏需要一個領路人,我覺得她是個不錯的人選。”


    宮遠徵思忖片刻,接著問道:“你計劃怎麽用她?”


    “影衛送出的雲圖裏曾記錄了無鋒明哨,暗哨的位置。但因為身份暴露,不僅讓我損失了兩個人,還差點功虧一簣。那如果是我,我知道有人想摸進我的總舵,那這崗哨,我肯定不會一成不變,等著他們來攻。所以這份雲圖,有些地方,需要她幫我們調整補全。”


    “這麽重要的事,讓她來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所以,在此之前,我要試試她。如果能為我們所用,即使放了她也無妨。要是不行,那殺了也沒什麽。”


    “這事,要跟我哥打個招呼。”


    “當然,我們現在是盟友,自然要以誠相待。”


    “剛才怎麽不說?”


    “那我總不能在地牢裏說我想算計她吧,她又不聾。”


    宮遠徵沒有再說什麽,轉頭將茶盞裏的藥倒進溫箱裏。


    洛清芷見他不說話,抿唇,小心的問道:“還生氣嗎?”


    宮遠徵沒有說話,洛清芷湊到他眼前,晃著他的胳膊:“別生氣了,好不好嘛,宮遠徵,求你了。”


    “別晃我。”


    “那你不生氣,我就不晃。”


    宮遠徵沒有理她。洛清芷知道他對自己心軟,一哭二鬧三耍賴,他十分的火也就消了五分了。


    “宮遠徵,我錯了,我保證以後肯定跟你好好說話。你就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好不好?”


    洛清芷哼哼唧唧,宮遠徵被她煩的頭疼,無奈的輕笑一聲。見他態度有所緩和,洛清芷趁熱打鐵:“你笑了,笑了就說明不生氣了。我們徵公子可是說到做到的人,可不能反悔。”


    “我什麽時候......”


    洛清芷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堵了他的話,歪頭含笑的看著他:“還生氣嗎?”


    宮遠徵無語:“洛清芷,你怎麽這麽 無賴。”


    “我是無賴,就賴上你了,你想甩都甩不掉。”


    宮遠徵無奈的搖頭,洛清芷撒嬌的央求著:“我剛剛不小心摔到了腿,你幫我上藥好不好?”


    “摔傷了?”


    洛清芷點著頭:“河邊小橋旁,有個石階,我本打算從那抄小路來會快一點。誰知道那碎了塊石頭,我就正好磕上,現在可疼了,你快幫我看看。”


    宮遠徵拉起她,扶她坐到一旁。洛清芷挽起褲腿,露出膝蓋的傷。其實就蹭掉了一點皮,過兩日可能會青,沒什麽大礙。


    宮遠徵皺眉看著她的膝蓋,起身彈了一下她的腦袋:“你在耍我嗎?就這點傷,夏夏磕一下都不會哭,你在這跟我裝什麽可憐。”


    洛清芷癟著嘴,抱著他的腰:“就是很疼啊!你好好看看,我都不敢走了。”


    “洛清芷,你不要在這無事生非,故意撒嬌,我不吃你這套。”


    “我沒有,真的疼。”洛清芷楚楚可憐的說道


    宮遠徵拉開她的手,轉頭就走。洛清芷急忙拉住他的手:“去哪啊?你不管我了?”


    “你不是腿疼嗎?去給你拿藥。”


    聞言,洛清芷漾出一抹微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宮遠徵不是找了個新娘,是找了個祖宗,又不能退貨,隻能慣著了。


    宮遠徵剛打開門,洛清芷說道:“我想吃甘草糖和山楂糕,你記得帶回來。”


    宮遠徵看了她一眼,長歎一聲:“你這臉皮......”


    “我怎麽了?”


    “執刃最近在修繕羽宮,我覺得,你這臉皮可以去幫他補補外牆。”說完宮遠徵就出了門。


    “補外牆?”洛清芷喃喃自語,忽然反應過來宮遠徵在罵自己,嘟囔著:“補你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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