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有點高,負霜的三頭身坐在上麵腳都碰不著地,她雙手乖乖地放在膝頭,晃著腳想了想,然後扭頭,對著裝死的黎誌超輕飄飄一問。


    “爸爸,你知道家裏的針線在哪裏嗎?”


    黎誌超和鄭燕燕的全身齊齊一震。


    早在負霜命令紙人給鄭燕燕灌雞飼料時,他們便有所猜測,可饒是如此,未曾塵埃落定前也還是心存僥幸。


    黎寶男躲在角落裏不明所以,不知道為什麽話題就突兀地跳到了針線上,但鄭燕燕夫妻倆卻門兒清。


    這事兒當時鬧得多大啊,好幾家報紙媒體都采訪報道了,可以說當年那附近幾座城市都對這麽個慘案存有印象。


    年幼的黎雙不堪忍受饑餓,無奈之下便去吃家裏喂養小雞的雞食,被暴虐的鄭燕燕發現之後不僅將其毒打一頓,還滅絕人性地用針線生生將其嘴巴縫在一起。


    事後,無數人譴責這個狠毒的女人,無數人想要勸她不要再這樣做,也有無數人想要幫一幫可憐的黎雙。


    可終究沒人真正阻止了鄭燕燕的暴行。


    好像有很多人關注著黎雙,也好像有很多人想要幫助黎雙,他們也的確努力地去做了。


    但為什麽呢?為什麽這麽多人都沒能救下一個小小的她呢?


    為什麽在這樣的暴行廣為人知之後黎雙的境遇沒有絲毫改善,鄭燕燕甚至還變本加厲了,惡劣到針線縫嘴這事兒僅僅過去兩年,黎雙就被殘忍地奪走了生命。


    有人說外人做到這份上已經不錯了,可負霜覺得不夠。


    最起碼社會和政府層麵就沒有做到位。


    負霜仍舊以一副慘死厲鬼的模樣示人,在鄭燕燕的眼裏不甚可怕,卻分外可憎。


    鄭燕燕紅著的眼睛裏滿是恨意,她剛吐了半天的雞飼料,現在身邊肮髒不堪,嘴邊也有一些惡心的痕跡,雙臂軟軟地耷拉著,沒辦法為自己清理。


    負霜微笑著看著她,卻用淡淡的語氣對另一人提醒道:“黎誌超,你是聾了嗎?”


    語氣雖淡,卻有著極強的震懾力。


    隨著這句話說出,場上的氣氛更加緊張了。


    黎誌超知道此事兒難以善了,也不妄想著去勸,那純粹是白費口舌,隻要腦子沒問題都知道生死大仇不可能被三言兩語消除,搞不好還會引火上身。


    死道友不死貧道,還不如乖乖聽負霜的話。


    他戰栗不休,哆嗦著爬起來,邁著沉重卻又有些雀躍的步伐去翻找負霜要的針線。


    場麵又開始變得安靜了,隻有黎誌超翻找的聲音回響在客廳,一下又一下的聲音將鄭燕燕逼到絕處。


    她艱難地忍受著鍘刀隨時掉落的忐忑心境,情緒被逼到極致,她的心情愈發焦躁,就像個隨時能被火星點著的火藥桶,用力地喘著粗氣。


    負霜任由黎誌超浪費時間,反正浪費的這時間絕對是在折磨鄭燕燕和他自己。


    負霜仔細看著桌子上晾著的紅燒肉,招招手,將黃豆喚到手邊。


    迎著黃豆疑問的目光,負霜眼底漾著懷念的神色,溫柔道:“來,我們一起吃紅燒肉吧,有個小朋友想跟你分享好吃的已經想很久了。”


    黎雙是負霜遇到的年紀最小的一個委托人了,年紀小到都沒辦法想出自己要負霜為她實現什麽願望。


    前世裏她想要殺死黎家人是因為被怨氣主導,而負霜所見到的水幕裏的她神魂都即將消散,更別提那些怨氣了。


    她懵懂無知,做厲鬼的十幾年裏也沒能有什麽進步,最後許出的願望還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


    “我想吃紅燒肉,他們說好朋友要一起分享,我想跟黃豆一起分享紅燒肉,我們是好朋友。”


    劇情裏不會用多少筆墨去描述黎雙的經曆,外人自然也不知黎雙記憶裏跟黃豆一起玩耍的時候已經是她最好的時光了。


    黃豆不會說話,黎雙又隻是一個年幼喪命的厲鬼,外人很難理解他倆是怎麽產生的友誼,卻會為這一人一動物的相處而莞爾。


    兩個天真的靈魂靠在一塊兒取暖,一起忍受著命運定下的折磨。


    黃豆聽到負霜叫他吃肉,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聽話地跟負霜一起吃著那些涼好了的紅燒肉。


    負霜作為鬼修,基本上是不用再吃普通食物了,現在吃著這些也是為了滿足原主。


    黎雙一直為自己沒能咀嚼到那塊油渣而感到遺憾。


    紅燒肉放的調味料重,他倆慢慢吃著也吃不了多少,等黃豆吃飽了,黎誌超還沒出來。


    負霜有些不耐煩了,命令一個紙人去催。


    黎誌超很快就垂頭喪氣地回到客廳,不敢直視負霜。


    負霜含笑的眼睛裏閃著幽光,眼角眉梢俱是等著看好戲的愉悅,清脆的童音問出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找到逃出去的辦法了嗎?”


    黎誌超猛一激靈, 攥住針線筐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頭垂得更低了。


    負霜輕笑著猜測:“看來是沒找到了,多可惜啊,沒能擺脫我這個惡鬼呢。”


    說罷,又嘟著小嘴兒發問,像是無知孩童在問父親為什麽太陽不在白天出來一般,可問題遠遠比這尖銳許多。


    “怎麽辦啊爸爸,你這麽不乖,雙雙該怎麽懲罰你呢?”


    如果忽略負霜那可怕的外表的話倒也能稱得上天真嬌憨。


    黎誌超被問得瑟瑟發抖,生怕負霜一言不合便要了他的性命,吭吭哧哧半天也沒說出什麽。


    負霜瞄瞄跪著的鄭燕燕,眉毛一挑,便將劍鋒調轉了方向:“算了,爸爸的懲罰放在後麵吧,可別讓媽媽等急了。”


    黎誌超像是得了敕令,一下子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到後背的寒涼,深呼吸兩下,剛想憐憫地偷偷瞥鄭燕燕一眼,就被負霜新冒出來的一句話打了個措手不及。


    隻聽得負霜氣定神閑地坐在那兒發號施令,用像是在感歎今天天氣不錯一樣的平淡語氣對他下達了血腥的命令。


    “我記得媽媽最喜歡給吃雞食的人縫嘴了,但是她現在可能不太願意自己動手,我的紙人們又笨,做不好精細活兒,爸爸,你能幫幫媽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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