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也說不戒就不戒,也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她喜歡喝就讓她一直喝,我還想著,等蓋了房子就買隻母羊餵著,總是跟人家要奶喝,怪不好意思的,再說這樣喝奶也方便,”


    喬小麥一聽,更鬱悶了,難怪自己二十大幾的年齡還有睡前喝奶的習慣,敢情她就一直沒斷過啊。


    “嗯,也好!你弟弟說開春我們就修房子,到時你們看看能不能一塊修,錢管你弟借,他這兩年賺了不少,”溫嵐從小煤球爐上的水壺裏拿出一瓶裝好的羊奶遞給喬小麥,“麥麥,奶趁熱喝了,”


    喬小麥一看,居然是大號的奶瓶子,雖然奶嘴換成了吸管,可還是奶瓶子。


    她嘴角抽抽,本能地想要拒絕,卻又怕被大人看出點端倪來,便雙手接過奶瓶,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膻味已經去掉,奶裏淡淡的茉莉花香,喝了一口,味道不錯,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反正她上世也一直沒斷過奶。


    羊奶好啊,羊奶中的蛋白質、礦物質,尤其是鈣、磷的含量都比牛奶略高;維生素a、b含量也高於牛奶,對保護視力、恢復體能有好處。對女人來說,羊奶更是不可多得的一種“美容食品”。羊奶中維生素e含量較高,可以阻止體內細胞中不飽和脂肪酸氧化、分解,延緩皮膚衰老,增加皮膚彈性和光澤,具有美容養顏、嫩白肌膚的功效,而且,羊奶中的上皮細胞生長因子對皮膚細胞有修復作用。


    江北風野,居民皮膚普遍偏黑偏黃,想想自己白水水的肌膚,看來多半跟這羊奶有很大的關係。


    喬小麥打定主意:從今之後她不僅喝羊奶,還要用羊奶洗臉,洗澡。


    富大等人進來時,便看見喬小麥窩在她娘懷裏,雙手抱著個碩大的奶瓶子,腮幫蠕動著,一臉的愜意和享受。


    富小三走過去,彈了彈她的奶瓶子,笑她道:“還說不是小孩,這會子抱著奶瓶子的是哪個?”颳了下她的鼻子,叫了聲,“奶娃娃,”


    喬小麥一看到他就覺得尾椎骨處隱隱泛疼,哼哼地扭著身子躲進鄭麽妹的懷中,加快吸奶的動作,不看富小三。


    富大見她這樣,隻覺得好玩,走過去,捏了捏她嫩嫩的小臉頰,說:“喝完奶,跟哥哥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不去,”喬小麥脆生生地拒絕道,繼續喝奶。


    “去吧,哥哥給你買糖葫蘆吃,”富大蹲到她跟前,繼續誘拐道。


    聽到糖葫蘆,喬小麥隻覺牙酸,“不去,”繼續喝奶。


    這副拿喬的喝奶摸樣倒真是個嬌娃娃,最後連鄭麽妹也看不過眼了,將她抱起朝富大懷裏一塞,說:“去去去,外頭玩去,”


    奶瓶確實大了點,喬小麥拿不住,富大一手抱著她,另一隻手還要幫她舉著奶瓶子,竟然還挺享受,富小三在後頭跟上,隻覺自己大哥對這個妹妹是真好,比對自己好多了。


    倒爺


    牟國安在堂屋賠富老三和唐愛國說話,鄭劍鋒將喬建國叫到自己房間,丟給他幾個帳本,細細說道了這兩年他在外頭做買賣的情況,給喬建國點了根煙,“姐夫,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現在南方那經濟發展迅速,分分鍾鍾都是進帳,你自己想想,到底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幹,”


    喬建國接過煙放到嘴上,合上帳本,巴巴地問,“乖乖,真有這麽好賺?”


    自中央批文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後,他身邊下海幹個體的也不少,卻沒見過像鄭劍鋒這般撈錢的,不過兩年的時間,竟撈了他幹一輩子廚子也不一定能存到的錢。


    他不是不信他這小舅子,隻是腦子有點亂、有點懵。


    鄭劍鋒收起帳本,不急不躁地說:“姐夫,我能騙你?我就是再混帳,我也不能拿我姐和孩子開玩笑,我知道我們現在是走國家漏洞,可幹這事也不隻我們幾個,再說這艘船我們也搭不了多久了,沒準明年形勢就變了呢?到時候你就想賺也沒得賺,”


    改革開放30年的歷史,“倒爺”是值得書寫的群體之一。就是這些數以百萬計的個體戶、倒爺、小作坊、集體工廠以“螞蟻雄兵”的方式,推倒了計劃經濟體製的堤防。


    直到後世的2010年,在大多數國人的眼中,“倒爺”這個詞說起來似乎依然不是那麽的褒義。事實上,這些人恰恰是改革開放之初最善於抓住商機的那撥人。


    而鄭劍峰、唐愛國、孫建軍恰是趕上這趟車的那撥人。


    1979年後,國家實行原材料價格改革,許多產品的國家統配價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抬高,比如原煤價格從每噸14.52元提高為32.32元,統配水泥由每噸40元提高到90元;而另一方麵,國家也允許企業超計劃自銷產品,可按市場價格出售。


    這就形成了“雙重價格”,也就是所謂的價格“雙軌製”(國家統配價和市場價同時並存)。這樣的背景下,市場價格比國家統配價時常會高出一到兩倍。“雙軌製”價格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當時的經濟發展,也給那些“倒爺”們帶來了商機。


    鄭劍鋒在越戰中為救牟國安身中三槍,並在緊急時刻撲倒了一個叫牛根生的戰友,不曾想本能的護友之舉換來了一生的貴人相助。


    越戰之後,他以傷員的身份復員回家,而牛根生和牟國安卻被授予二等功章並提幹。


    牛根生的老爺子在河南省政府部門任要職,為了報答鄭劍鋒的救命恩人便從動用老爺子的人脈給牟國安搞到一張一次性木材採伐批條,那個時候,北方的木材大概在兩三百元一立方米,而到了浙江就賣到了七八百元一立方米。


    於是,鄭劍鋒拉起了昔日的戰友唐愛國和孫建軍做起了木材的倒賣生意。


    雖然批條隻能用一次,但在那個雙軌製的年代,利用手中資源倒空賣空,已經心照不宣。精明的唐愛國、鄭劍峰他們便用第一次賺取的利潤疏通關係做了本錢到其他地方繼續倒賣。


    把東北的大米、豆子賣到江浙、上海、北京,把江浙、蘇杭等地的衣服和絲織製品賣到蘇北、山東、河南----等地,把從沿海論斤稱來電子手錶用軍帽裝了在各地大城市兜售,後來發展到缺什麽倒什麽、什麽緊俏就倒什麽。


    80年代的中國大陸,把兩個木頭盒子外邊包上一層鋼絲網,都能夠以錄音機的價格賣出去,可以想像這中間的利潤是何等的暴利。


    基本上去一個發一個。


    最初鄭劍鋒也有拉喬建國入夥的打算,隻是那時的他才剛成為煤礦廠的正式職工,因為個塊頭大、手腳勤快、做事穩當,被安排負責廚房裏的採買工作,相當於‘採購’,這時還是買方市場,額外的油水外撈並不多,但家裏的肉、菜、油卻沒緊張過,不然也不會一下子拿出一萬塊錢給鄭劍鋒湊本錢。


    再來這個年代有個正職工作還是挺壯麵子的事,投機倒把、倒買倒賣還是件讓人看不起的營生,是低賤的行業。


    鄭家人包括喬家人都很不解,鄭劍鋒放著好好的正經鐵飯碗不要,卻要去那上不了的台麵,簡直匪夷所思嘛。


    現在看來,這低賤讓人看不起的行業確是最暴利最快讓人致富的行業。


    鄭劍鋒看得出他的猶豫,也知他是家裏的頂樑柱,當初沒硬拉他入夥也是心裏沒底,不知前路如何,現在卻是不同了,這兩年他也多少看清了當下的形勢,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他也知現在的喬建國心思有些動搖,隻是放心不下家姐和孩子們。


    他起身,從身後的衣櫃裏摸出一個黑色的皮包,拉開拉鏈,從裏麵掏出兩打百元現鈔推到喬建國麵前。


    “這是幹嘛?”喬建國怔了怔,100元的麵值是在1987年4月27日發行的,還未完全流通,至少在農村百元大鈔並不多見,而鄭劍鋒竟一下子拿出五遝,他怎能不震驚?


    “當年你投了一萬塊錢,這是你的那份紅利,你若願意跟我們幹,這些錢就轉為本錢,你若想守著你那掂勺的工作過踏實日子,我也不強求你,現在就把你的紅利給你,”


    “我不能要這錢,那錢說好了是借給你的,我怎麽能要這紅利呢?”喬建國盯著錢的眼睛都直了,他不是沒見過這麽多錢,隻是那錢都是礦上採買食物的公款,如今一萬成五萬,不過兩年的時間,手中的煙抖了一下,還是給推了回去。


    “姐夫,親兄弟明算帳,要不這紅利你收下,要不你入股跟我幹,你自己想想吧,”鄭劍鋒這是在逼他姐夫表決,他也是沒辦法,他手上缺人,叫別人,他不放心。


    喬建國狠狠地吸了兩口煙,望著窗外若有所思了許久,又悶悶地抽了幾口煙,像是下定決心般說,“行,我跟你們幹,”


    鄭劍鋒笑了,走出屋子,站在堂屋口,衝著井旁正在打水的鄭麽妹喊道,“姐,你來,我有事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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