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勢,好似後麵有惡狼在追她一樣。


    這可是肉啊,哪怕掉在地上,回去用水洗洗,做飯時放兩塊,也能吃個幾天了。


    麻子嬸有些尷尬的笑了下,朝小女娃伸出手,“喲,花花來啦,想不想外婆,還沒吃飯吧,走,跟外婆回家吃飯。”


    小女孩兒靠在媽媽腿上,奇怪的打量她,身子向後縮著,似乎和她並不親近。


    其餘嬸子見那年輕婦人不說話,打著圓場:“春香來啦,咱們花花真有樣兒啊,真是個漂亮姑娘!”


    “是啊,都到飯點了,春香啊和你娘回去吃飯吧,孩子估計都餓了。”


    眼瞅著情況不對,幾位嬸子心裏暗罵麻子嬸傻叉,擺擺手回家。


    心裏打定主意等女兒回來後待她們好一點,萬一春香以後和她們說起來她們幾個擱這說不喜歡閨女的話,讓閨女和娘家咋辦?


    春香眼睛閉了閉,擠出笑容跟她們說了兩句話,手緊緊牽著女兒,小姑娘側目看她媽媽,哪怕手捏的有些疼也抿著唇一聲不吭。


    待人走後,麻子嬸臉頓時拉下來,目光如同看仇人一般,略帶幾分嫌棄和不滿。


    “春香!咋滴?還給老娘擺臉色?”


    這賠錢貨,哄她一下還不滿意,不知道見好就收,真當她是那將女兒疼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瘤子不成?


    沒等春香說話,麻子嬸又心疼起被福嬸子揣回家的紅燒肉,指著鼻子罵道:


    “你有什麽用?連個碗都端不住,這會兒還不說話?咋滴,啞巴了?真是看著就來氣!”


    她一甩手,大步往家走,絲毫不像之前那笑眯眯要帶外孫女回家吃飯的模樣。


    留在原地的春香抱起女兒,苦澀地笑了笑,餘光注視著麻子嬸離開的身影,眼裏淚花直打轉。


    她當姑娘時在家時努力賺工分,幹家務,心疼爹娘。


    出嫁後,用自己好不容易存的一點錢堅持每個月給娘家送一碗紅燒肉,娘家有事她跑得比誰都快。


    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喊她幫忙,她放著工分不賺都要去幫娘家幹活。


    她以為一次次的幫忙,一次次的傾心相助能換來爹娘的幾分疼惜。


    沒想到今天高高興興把肉煮好送來,家裏的兒子想吃她都隻敢留兩塊,滿心都是娘最近瘦了不少得好好補補。


    誰知剛過來就聽到娘說若不是要留著她幹活,當初生下來就該弄死她。


    心髒如同被人揪住用刀一片一片淩遲,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一遍一遍播放著剛才娘說的那些話。


    春香抱著女兒往回走,沒再看娘家的方向,淚順著臉頰滑下來。


    一隻小手給她擦幹淨眼淚,奶聲奶氣道:“娘,不哭,回家!”


    感受到臉蛋一片柔軟,春香自己用袖口擦幹淨淚痕,高興道:“嗯,回家!”


    腳下步伐越來越快,回到家剛打開門,就看到兒子還坐在飯桌上眼巴巴盯著那兩塊肉。


    “娘,你和妹妹終於回來了,咱們快吃飯吧!”牛牛激動的不行,再不回來他真的忍不住想吃那坨肉了。


    春香點點頭,坐下吃飯時,牛牛將一坨肉夾到她碗裏,又將另一塊一分為二夾給妹妹。


    “這樣咱們就都吃到肉了!”


    牛牛高興的不行,眼神中滿是對那半坨紅燒肉的渴望,花花也很開心:“謝謝哥哥。”。


    看到兒子女兒這麽懂事,春香心裏泛起陣陣苦澀,她到底在做什麽啊?


    這一刻,沒人知道她悄悄做了一個決定,往後她眼裏隻有自己這個小家!


    娘家…終究不是她的家,爹娘隻疼兒孫,眼裏沒有她這個女兒,她以後再也不會犯蠢!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春香男人有份好工作,幫著城裏機械廠開貨車,平日裏很少在家,不過倒是個疼媳婦的,發的工資全部上交。


    對她每個月往娘家端一回肉也沒有怨言,隻是自那以後,工資就隻上交一半,另一半春香問過,他卻沒說。


    現在想來,春香隻覺得自己蠢,聽從娘的話懷疑自己男人在外頭吃香喝辣的,變著法的要那錢。


    恐怕他也是怕自己把家搬空,錢被娘家糊弄去,最後餓著一雙兒女吧。


    晚上,春香男人回來後,沒多久傳來女人嗚咽的懺悔哭聲,以及男人的安慰聲。


    越家。


    胡老太失神般一腳踏進家裏,好似受了刺激,宋來娣在她麵前張牙舞爪都看不見。


    弄得她摸不著頭腦,這老太婆該不會中邪吧?


    腳下悄悄挪遠些,吩咐越想娣去喊收工往家走的越建軍趕緊回來看看,也不知道咋走那麽慢,白長一雙大長腿。


    院外傳來聲音。


    “咋了這是,急赤白臉的要我趕緊回來。”越建軍不耐煩地抱怨,天天墾地,拔草累得不行,吃又吃不飽走快了人都打晃。


    宋來娣好似看見救星,拉著他指著胡老太,“你看,娘是不是中…”


    最後一個字沒說出來他也知道是啥話,不過現在不是掰扯這個的時候。


    他晃胡老太身子,“娘?娘!你看看兒子,你這是咋了?”


    胡老太依舊巋然不動,雙目無神,越金寶路過,在她耳旁大聲嚷嚷一句:“老婆子快來吃肉!”


    胡老太猶如當頭一棒,“哪呢?哪呢,老頭子。”


    那腦袋轉的,到處找肉,哪裏還有之前呆滯的模樣。


    眾人:“……”


    這是想肉想到神誌不清了啊。


    好吧,他們也想。


    胡老太拉著越金寶就往房裏頭去,越想娣偷摸靠在門上偷聽。


    “哎喲!”


    胡老太突然打開門,害得她一頭栽進去,“嗬嗬…奶,我…我來看看你要不要我給你倒水喝。”


    說完爬起來撣撣屁股上的灰,飛快溜走。


    黑著個臉的胡老太再次關上門,沒人知道老兩口在裏頭聊了些什麽。


    宋來娣做好一鍋水煮野菜粥,就瞧見從屋裏出來的老兩口明明很激動很欣喜,卻偏偏要裝作淡定的模樣。


    他們說了些啥,咋一會子精氣神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收到媳婦兒的眼神,越建軍也奇怪呢,“爹,娘,這是有好事發生了嘛?”


    剛說出口他就覺得不大可能,近一年來別說好事了,那是壞事連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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