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櫃門,“咦,這怎麽打不開?”,她又擰了下鑰匙,再拉,依舊沒打開。


    胡老天罵罵咧咧道:“蠢貨!連個櫃子都打不開,別給我的櫃子弄壞了,讓我來!”


    隻見胡老太用手從側方按了一下什麽東西,又拖著中間的抽屜,這才將櫃子打開。


    瞧見宋來娣怔怔的眼神,胡老太才反應過來,操起角落的掃帚就破口大罵,“你個賤皮子,偷東西偷到自家人頭上來!”


    一掃帚拍到夏招娣身上,她嗷嗷了一聲迷茫道:“娘,你怎麽好好的突然...”


    胡老太氣得不行,又在她身上打了好幾下,被越金寶喊住這才停手。


    她一扔掃帚,“老娘還能冤枉你不成,這櫃子用的時間長了,木頭受潮,打開櫃門有一些費勁,老二家的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你還敢狡辯不是你偷拿了糧食!”


    老太太一把揪住夏招娣的耳朵,她求救的看向女兒。


    越念娣心裏暗罵這個蠢貨,看她做什麽?


    “奶,我媽這段時間很少回娘家,僅有的幾次您也是知道的,這糧食許是被老鼠偷吃了也不一定。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我還是先去莊家拿些糧食來應急吧。”,越念娣話是說給胡老太聽,可目光卻看著越金寶。


    想到大丫偷偷和自己說的話,越金寶拿出當家人的氣勢,沉吟道:“行了!就依大丫的辦,天都要黑了該幹嘛都幹嘛去。


    我的洗澡水給我備好,今天要多一些,老婆子待會給我洗下頭。”


    越金寶平時雖然不咋管事,可這個家還是聽他的話。


    宋來娣嫌惡的掃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夏招娣,扭身去洗欠娣思娣她們挖回來的野菜。


    胡老太沒好氣地擰了一下夏招娣的胳膊,轉身吩咐欠娣去準備洗澡水,打算待會好好問問老頭子那丫頭到底說了些什麽。


    等越念娣拿回二十斤糧食時,發現家裏大人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姐,前些日子失蹤的麗梅嬸子找到了,人已經沒了,大家都過去幫忙。”,越欠娣在灶間燒熱水,熱的滿頭大汗。


    這個妹妹...越念娣涼薄的扯扯嘴角,她自己都在坑裏,還想別的做什麽?


    “嗯,知道了。”,越念娣頭也不回的轉身去了麗梅嬸子家。


    幾天前,勤勞能幹的麗梅嬸子獨自上山挖野菜,沒成想到了晚上八九點鍾都沒回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麗梅嬸子的兒子發現沒有早飯,這才出去尋人。


    大隊長當時叫了許多人幫著尋找都沒找到人,沒想到這會兒倒是有了消息。


    越念娣皺眉,她死了?


    腦海裏閃過那天打架時麗梅嬸子苦口婆心的勸架,歎息一聲。


    剛走到麗梅家不遠,就看到許多人來來往往。


    “放在院子裏像什麽話?老大你趕緊叫人拉去埋了,真晦氣!”


    一老婆子拄著拐杖,擋在院門口對著她麵前的大兒子宋根生咆哮。


    “娘,麗梅這...”


    “行了,行了,別給我講那些沒用的話,趕緊拉出去,也不嫌晦氣!”


    周圍人麵麵相覷,好一陣唏噓。


    “這麗梅嬸子一生辛苦,家裏裏裏外外操持的都好,沒想到最後竟然被山溝溝給害死。


    做什麽非要麗梅嬸子去挖野菜,他們家小孫女如今也有八歲了吧?”


    “可不是麽?要是換小孫女去說不定也不會...”


    “現在說啥都晚了,行了,咱們幫忙拾掇拾掇吧!”,一嬸子瞧見麗梅婆婆麵目不善,急忙轉了話題。


    這麗梅婆婆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同為女人她們感慨麗梅這操勞的一生,可也不至於為了她而去和麗梅婆子爭執。


    站在遠處的越念娣沒進屋,看見自家人全都在那幫忙,轉身離開。


    回到家,發現越喜春嘴角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笑容,她後脊背一涼,渾身汗毛豎起。


    不會吧?


    她搖搖頭,應當是自己想多了。


    發現她回來了,越喜春輕蔑的開口,“別以為你們三房偷摸吃了糧食我不知道。”


    “二丫,你說的話我不懂。”,越念娣路過留下一句話就去廚房幫著剛回來宋來娣做飯了。


    見她來幫忙,縱使有再多怨氣宋來娣也沒在這個時候發泄出來,靠她自己一個人做飯還不得累死,這麽一大家子人,竟然沒人來幫她!


    若不是怕建軍不高興,她早就打算回娘家去了。


    半小時後,越家人全都回來吃晚飯。


    麗梅嬸子已經被拉到山上去了,她婆婆以死相逼極力阻撓要在家停靈,緊接著其他人也不樂意家裏擺放她的屍身,麗梅嬸子娘家爹媽早就去世,唯一的弟弟也多年沒有來往,大隊長沒辦法,隻能招呼人拉去埋了。


    是夜,整個野雞窩村都安靜下來,夜晚挾裹著熱浪的微風習習吹來。


    越喜春往後頭看了看,沒有人。


    摸黑繼續往前走,她站立在新墳前,緩緩蹲下。


    微弱的光照亮女孩冷厲的麵龐,火蛇快速吞噬黃紙,空氣中傳來一陣令人惋惜的“煙火氣”。


    “嬸子,這樣的結果是你想要的嘛?”


    她嘲諷的笑了下,“你勤勞,吃的了苦,每天從早到晚照顧那一大家子,如今你死了連停靈的地方都沒有。


    他們呐,可一個個的都嫌棄您晦氣呢。”,溫熱的手掌輕輕撿起新墳上掉落的泥土,緩緩放回原處,並把他們壓實。


    “您往日不辭辛勞的照顧著那老婆子,她可是第一個阻攔您進家門的哦,還不讓您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女披麻戴孝...


    還有您男人,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那些個以往被您照顧的妥帖的一大家子。


    他們呀,知道您意外身亡,您說他們是傷心難過呢?還是覺得您晦氣,感歎一下以後少了您這樣一個能幹的勞力?


    那些個往日和你一起要好的老姐妹們如今都已經進入夢鄉了呢。


    再過幾個月,誰還記得您啊?瞧!這無字碑還不如池塘邊洗衣石平整,也不知道是在哪隨意尋來的破石頭。”


    新墳前,女孩唇邊的笑意在夏夜顯得格外陰冷,令人渾身發寒。


    “想必,您如今都看見了吧?嗬嗬~”


    “您還堅持要勸我勤勞,多幹家務,禮讓姐妹,做人和善些嘛?


    這樣的你,如今孤零零躺在地下,而我還好生生站在你麵前呢。”


    越喜春許是覺得無趣,轉身準備離開,一片落葉從她麵前飄過。


    她伸手接過,微微偏頭,“我從不後悔如今所做的一切!您要報仇亦或是怎麽著,都隨便你!”


    說罷,大步轉身離去,樹葉隨風飄落在新墳前,被快要熄滅的星火點燃,留下一撮兒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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