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陽光透過窗欞灑金般落在木地板上,刺得祁故閉緊了眼,而後就迷迷糊糊覺察藺寒枝的雙手竟然還搭在自己腹部,分毫未變。


    祁故:“……”


    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暈暈乎乎摸到床頭的遙控器,按了下關窗簾的按鈕,窗簾從兩邊向中間收攏,很快就令房間陷入了全然的黑暗之中,不見半點光明。


    灼熱刺眼的感覺消失,祁故也懶得去管藺寒枝還抱著自己,就再次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上午十點。


    正巧,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


    祁故從藺寒枝懷裏掙脫出來開門,就見門外站著一本正經的管家經屏,經屏看了眼行動自如臉色正常的祁故,又看看他身後,床上捂著腦袋頭發淩亂的藺寒枝,鏡片後的眼睛很明顯地睜大了些。


    但作為一名專業的管家,經屏在管家學院學習過嚴格的表情管理,很快就穩住驚詫的神情,而後露出標準微笑:“祁先生,早餐已經準備好。”


    祁故揉著眼睛點點頭,而後便徑直繞過了經屏回到長廊邊的另一個房間收拾洗漱。


    經屏站在房門前,用不可置信又意味深長的表情看了眼還在床上蹙眉,似乎正在忍受疼痛的藺寒枝:“先生,您不舒服的話,需要我叫醫生嗎?祁先生畢竟是第一次,沒有經驗……”


    藺寒枝擺手:“就是有些頭疼,他照顧得挺好的。”


    但想到祁故是第一次照顧醉酒的人,那個人還是自己,藺寒枝便覺因為宿醉而產生的頭疼都緩解了不少。


    二人雞同鴨講一會兒,竟然誰都沒覺察到不對,最終以經屏想起什麽,匆匆告辭為結束。


    藺寒枝早已經習慣經屏時不時就表現過頭的麵麵俱到,也懶得去想更多,他的精力更多的還是放在了回味昨晚經曆上。


    他醉得並沒有祁故想得那麽厲害,昨晚的事情大多還能回憶起來。一想到自己在酒後抱著祁故睡了一整晚,那點區區宿醉後的頭疼以及那些尷尬的粘人也就算不得什麽了,反正這點疼痛,對他來說也就是灑灑水而已。


    以前那麽疼,都沒有祁故能抱進懷裏呢。


    但現在,祁故不僅能抱,甚至還捏他的臉。藺寒枝真心感謝起爹媽給生的這張好臉。


    不多時,祁故收拾好,剛出門,就見到同樣收拾利落的藺寒枝,他今天難得穿了件黑色襯衫,顯得整個人氣質沉鬱不少,麵無表情站著時,氣場很冷,全然看不出喝醉酒後會幼稚粘人成那樣,跟條尾巴似的。


    祁故問:“頭還疼嗎?”


    得到他的關切,原本還神色沉靜的藺寒枝頃刻間笑起來,搖頭:“不疼了,謝謝你昨晚照顧我,喝醉後的我有點煩人,辛苦你了。”


    經曆過昨晚藺寒枝那一通對他自己毫不留情的貶低後,祁故現在對他這麽說話都有些輕微的不適:“還好,挺可愛的。”


    藺寒枝的笑意凝滯一瞬,桃花眼中是難以掩飾的驚詫。


    祁故……說他可愛?


    他這樣活得擰巴的人,竟然也會有人覺得他可愛?祁故果然是這世界上,最珍貴,最善良,最應當得到幸福的人。


    身後一陣夏季的熱風吹過,走廊上熱浪翻湧。藺寒枝卻覺得心裏冰涼得像是荒野雪原,找不到半分溫暖。


    但他還是笑著對祁故說:“謝謝,去吃飯吧,我讓經屏加了你愛吃的泡泡餛飩。”


    *


    “好啊。”一聽好吃的,祁故加快了步伐,將藺寒枝落在身後。


    快走幾步,發現藺寒枝沒跟上來,又停下來等他。


    藺寒枝便也快步追上去,兩人一同朝著餐廳走。


    到了小餐廳中,祁故剛坐下,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所有的凳子上都被安置了一個乳膠軟墊,雖然室內有空調,但這天氣加個軟墊,不熱嗎?


    祁故也將這個疑惑問出口。


    剛問出口,就聽經屏說:“先生不舒服,加個軟墊會好過一些。”


    而後又親自送上來兩盅紅糖蓮子桂圓羹,道:“兩位先生請用,這是藺家的傳統,雖然二位用不到這個寓意,但畢竟是傳統……”


    祁故聽得雲裏霧裏,覺得今天的經屏怪裏怪氣,下意識看向藺寒枝,等他解答。


    而後就見在他麵前一向好脾氣的藺寒枝額角突突直跳,拳頭握緊經脈明顯。


    “經屏,你跟我來一下。”他幾乎是咬牙切齒說。


    祁故:???


    繼續雲裏霧裏。


    考慮到經屏偶爾脫線,大多數時候都是靠譜的管家,祁故也就沒擔心藺寒枝的安全問題,隻是好奇地用瓷勺攪弄碗裏的桂圓和蓮子。


    藺家這什麽習俗啊?給客人吃桂圓蓮子?


    餐廳一旁的房間內,藺寒枝深吸一口氣,歹毒微笑:“你是不是太久沒被扣工資了,所以才跟著苗玥那臭丫頭胡鬧?”


    經屏連忙道:“不是的,先生,今天的事情都是依照藺家的傳統來做……”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你以後別再亂來。”藺寒枝平靜下來,說。


    “昨晚……祁先生還比您先起來……”經屏冒著被扣工資的大不韙,勇敢發問。


    藺寒枝萬萬沒想到,經屏不僅覺得他與祁故……還覺得他是下麵的那個。


    藺寒枝沉吟幾秒,咬牙切齒:“不行,這是真忍不了,不扣你點工資我怕我會被氣暈。”


    經屏見他反駁得如此堅定,心道反正都要扣工資那我還不如打破砂鍋問到底:“先生,騙騙管家可以,別把自己騙了,你敢說自己對祁先生沒有好感嗎?”


    “有又如何,藺家與異管局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藺寒枝俊美的臉上滿是決絕。


    或許有人的愛可以很堅決,不顧一切,但藺寒枝愛得惶恐,畢竟他從未得到過真正的安全感,他這一生總在失去,總在接受傷害,因此格外害怕自己會給愛的人帶去傷害。


    既然無法給出廝守一生的承諾,他便覺得不如不承諾,讓一切愛意都掩埋在歲月裏。


    “你大方,願意看著喜歡的人在眼前卻隻做朋友,但你敢說,那位祁先生對你就沒有同樣的感情嗎?”經屏笑了下,覺得藺寒枝平時怪精明的一個人,到了這時候卻傻得要命。


    “你,你什麽意思?”藺寒枝聲音艱澀。


    “我看得出來,祁先生對您和對待其他人是不同的,他隻是對待感情比較遲鈍,但再遲鈍的人,也會有開竅的那天……”


    “他,他怎麽會對我……我又不是什麽香餑餑。”藺寒枝說。


    經屏:“……”


    聽說過愛讓人盲目自卑,但自卑成這樣的經屏還真是平生僅見。


    藺寒枝一個家世樣貌,權位戰鬥力樣樣頂尖的人,居然水靈靈就這麽自卑上了?


    神金。對此,經屏隻能這麽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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