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草原,這是幾千年來,遊牧民族的夢中之地。


    但凡胡人氣運強盛時,此地必是刀光劍影,血與火的世界。


    這裏水草肥美,河流穿行,天生的牧馬放羊之地。


    帝二十四年,二月。


    楚國三鎮節度使,定襄項濟,率領大軍攻伐定襄,意在收回此重鎮。


    濃煙直衝天際,烈火熊熊燃燒。


    定襄城郭很多位置已經出現垮塌的現象了。


    火燒雪蓋,加上飛石如重錘,青磚爆裂,城牆結構損傷,無數塵土從城牆上漏下來。


    “砰-砰-砰-砰……”


    一架架攻城雲梯迎著下落的沙土,搭上了城牆。


    攻城車過於龐大,盡管有油脂潤滑,但還是發出,嘎嘰嘎嘰,刺耳的聲音。


    迎著朝陽的微光,楚人民兵迅速到達指定位置。


    十個攻城方陣,緩緩移動,隨後一聲令下,猛然前進。


    “殺……殺,今日破城。”


    “衝上去,趕走突厥人。”


    ……


    建安軍的士氣依舊旺盛,兵卒都覺得勝利在望。


    他們隻看到了定襄城被壓著打,並不清楚後方有大軍即將來襲。


    帥台之上。


    建安軍大纛隨風而動,獵獵作響。


    周雲環視戰場,希望找到其中的破綻。


    但身覆玄甲,威風赫赫的名將周雲,此刻眼眸中滿是憂慮,腦海中係統一直在響。


    戰局不利啊!


    三天了。


    大規模的攻打定襄城已經三天了。


    好幾次,有民兵攻上了城樓,但最終都是功虧一簣。


    戰兵營周雲一直沒有再投入了,因為郭傾之也始終沒有投入王帳軍精銳。


    對方還沒有到極限,這個時候上戰兵營,毫無意義。


    郭傾之,這位狼行可汗的軍師,


    在北狄國崛起的過程中,起到了承上啟下的關鍵作用。


    他的兵家能力,絕對是夠的。


    周雲雖然是兵神,攻勢淩冽。


    但定襄城這種戰役,隻要正兒八經的守,就算對方能力偏弱,也足夠了。


    郭傾之保底也有個賀詩楚的水平,固守城池,優勢太大,他完全能對付。


    楊猛已經受傷了,他昨日第二次登城,這次死戰不退,被打下來了。


    好在有一身玄甲,隻是傷了些氣血,但建安軍短時間內,少了一位宗師大將。


    孟百川、楊延、丁憾山,這些戰兵營的統領,已經求戰數次。


    他們無法理解周雲的行為,為何壓著他們,不讓攻城呢!


    此刻定襄城千瘡百孔,到處在漏沙土。


    有的地方,各部民兵都能攻上去,他們覺的完全可以一戰。


    但周雲冷如冰霜,嗬斥了這些將領,再敢多言者,斬!


    兵神係統在不停的計算勝率,戰術排兵也在不停的更新。


    雙方的傷亡戰損,也一直在周雲的掌握之中。


    定襄戰役兩軍動態曲線變化,遠遠沒有達到臨界值。


    各大戰兵營他自有打算,無需多言。


    況且此刻,壓陣的威脅,遠遠比攻城大。


    如果戰敗,那將是對士氣毀滅性的打擊。


    建安軍戰場無可匹敵的傳說,絕不能打破。


    定襄城是必然能打下來的,但也許不是今天。


    周雲沒有足夠的時間,如果有十天,建安軍必然成功。


    可惜,鐵力可汗馬上要來了。


    哀嚎聲、喊殺聲、咆哮聲,不絕於耳。


    二十裏戰場,血與火在廝殺。


    北塞雄關。


    殘陽如血。


    周雲最後看了一眼慘烈的定襄城,下令收兵。


    建安軍的民兵如潮水般退去,不少人還順手帶點戰場的甲胄,回去給婆子們修複好,民兵軍團就又強一分了。


    近二十五萬楚人,有說有笑的,樂嗬嗬的退回各自營地。


    他們士氣高昂,在建安軍有吃有喝,打仗也是將領知兵,賞罰分明,軍士用命。


    至於到此刻,陣亡的一萬多人,在他們眼裏不是事,攻城不死一半民夫,那還叫攻城?


    孤狼嘯月。


    大地歸於黑暗。


    無數篝火,多如繁星,點亮了這片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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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你這個畜生……”


    “周二,老子瞎了眼,招你做女婿。”


    ……


    大營後方,一座幹淨整潔的地穴營房。


    老當家情緒激動,嘴裏口吐芬芳,一刻也沒停。


    他病了,全身裹得像粽子一樣,營房裏有個石頭混合泥巴堆砌的壁爐,


    鐵坨子歎息一聲,添了些柴火。


    忽然,樹枝門被打開。


    一股風雪湧入,寒冷刺骨。


    周雲在門口抖了抖積雪,將外披肩拿下,玄甲也卸掉。


    “怎麽回事,禍害遺千年,老當家還能病了?”


    聞言,鐵坨子麵容暗淡,無奈道,“羅浮山被攻陷的消息傳來,老當家就不行了。”


    “羅浮山被攻陷?好事啊。”周雲坐到壁爐前,理所當然的道。


    “周雲!”老當家李崗滿目含淚,激動的跳腳,怒不可遏,“你好毒啊。”


    “信兒自幼不討你喜歡,你也用不著害他!”


    什麽鬼情況?這啥跟啥啊?


    正當周雲眼眸一冷,欲要上前跟老當家李崗掰扯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笑嗬嗬的進來了。


    “老當家……老當家,看本王弄來什麽好東西。”


    “唉,周老弟也在,剛好一起,哈哈。”


    營房裏,項濟屁顛屁顛的走去,他手裏帶的是一隻烤兔子,該是哪個莊子的民兵給的吧。


    從角落裏翻出了一壺酒,順手倒了四個陶碗,看來這貨最近,經常來這裏。


    項濟經典社牛手段,自來熟。


    他上去,給李崗拿了件羊皮襖子,樂嗬嗬的說一些軍營裏的趣事。


    “那張家人,一個個的,硬要塞個小女娃給本王,本王可是正人君子……”


    “這兔肉可是難得,剛張開的嫩兔子……”


    ……


    項濟口沫橫飛,鐵駝子跟李崗皆是喪著臉,情緒低落。


    定王純在熱臉貼冷屁股,老當家不怎麽理他。


    下一刻,就在周雲感慨兔肉好吃的時候,項濟猛然哭了,並且軟癱著牆根,嚎啕大哭。


    “老當家……項濟對不起你,害死你孫兒,不該帶大夥來定襄……”


    “這些天,本王也在硬撐啊,明天傍晚鐵力就來了……楚人完了!”


    “是本王好大喜功,本王不是東西,你們罵得對……”


    ……


    項濟又進入了帝王模式,周雲無奈搖搖頭,生拉硬拽,拖到了桌子邊。


    駝子跟銅鑼腦袋對視一眼,李崗歎息了一聲,淡淡的說。


    “既不怪你,也不怪周二,信兒命不好!邊關男兒,生死有命。”


    此情此景,周雲不禁疑惑,


    難道他們不知道,十七營內中是有玄機的。


    “你們為何如此傷心,攻破是好事啊。瞎子沒跟你們說?”


    我尼瑪?!


    李崗本來就覺得奇怪,兒子死了,周雲這個父親怎麽不傷心。


    原來狗日的,又是八瞎子這個畜牲。


    後麵的事情很殘忍,銅鑼腦袋突然就病好了。


    拉著鐵坨子去了匠造營,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提醒周雲,留點兔肉。


    兔肉?周雲倒是想留,就是項濟這會留不住了。


    他的眼眶紅腫,淚流不止,一口兔肉,一口酒,下巴打顫,


    就像是犯了大錯,導致生意虧損,巨額負債,準備跳樓的商人。


    “哼……哼,”項濟傷心的猛吸了鼻子,悲傷的說,“周老弟,本王對不起你……”


    “怎麽本王就相信了一條密道呢?真是愚笨……哼哼,哈哈。”


    ……


    “哎,哎,這塊是我的。”


    周雲眼疾手快,搶走即將光盤的烤兔肉,這兔子極嫩,難得吃的到。


    末了,搖晃著兔子骨頭,眼眸如火,冷哼道。


    “項大哥,建安軍輸了嗎?哭個啥?”


    周雲的話,就像有魔力,


    項濟的雙目猛然睜大,眼淚戛然而止,愣了一息,努力的吃下這塊兔肉。


    他這才發現周雲冷靜的可怕,根本不像即將戰敗的將軍。


    難道說?


    下一刻,項濟哈哈大笑。


    “本王就知道周老弟是無敵的,哈哈哈,說,快說怎麽打?”


    地穴營房的門外,北風呼嘯,夾冰帶雪,寒冷刺骨。


    營房之中,壁爐火光濃烈,熱氣騰騰,屋中甚至不用穿外甲。


    周雲眼眸深邃,笑著跟項濟碰碗,喝上一口熱酒,自信的說。


    “項大哥,咱要是空城,郭傾之會不會出來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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