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


    戰旗蕭蕭。


    湛金十字槍,迎風傲雪。


    九節銅環,叮鈴作響。


    金甲將軍,定王項濟,手持長槊,依舊親自登場而戰。


    城外雪地,號角連營。


    無數突厥兵宛如螞蟻,漸漸匯聚到兩裏之外。


    旗幟如林,大軍雲集,傳令兵戰馬奔騰。


    各種圖騰旗幟出現,各大突厥特勒王雲集。


    大有一股今日必殺楚興人的架勢。


    城樓已經塌陷了,楚興城千瘡百孔,到處是垮塌的城牆,坑坑窪窪。


    城牆最矮的處,隻有四丈了。


    丁不四不禁呸了一口,狗日的,大楚工部修個城牆,都能玩的出花活。


    胚土不實,地基不穩,靠著城內堆砌的汝牆才沒有垮塌。


    又是一天守城戰,隻是這次,可能是大規模進攻了。


    楚興城,快要頂不住了。


    兵員損耗太大,戰兵減員七成。


    順著北風的方向,丁不四看見城牆後麵,有無數披堅執銳的預備士卒。


    仔細一看,會發現,那些都是木頭跟泥巴糊的。


    劉忠武草木皆兵,動搖了敵方軍心。


    周雲給楚興城的將領配置是足夠的。


    八品武者,久經沙場的主將,十八營統領,丁肆業。


    建立雲都山城,先後參加過羅浮山戰役,北山夜襲的幕僚官,劉忠武。


    還有江湖人士的魁首,第十八營副將,一代劍聖,瀟湘子。


    十八營正兵雖然隻有五千多,但留下的輔兵、後營不下四千,他們已經被劉忠武全部轉正兵了。


    因為楚興城裏的婦人、老人、殘疾太多了,他們完全能勝任後勤工作。


    還有一堆屁大點的孩童,在城牆下跑腿,給大軍運送箭矢、瓦罐火油等,不是很重的守城物資。


    上元節已經過去很久了,那天他老丁本來是要歇息的。


    但夜裏,文工團的女卒們堅持要慶賀,搞的好不熱鬧。


    如此振奮士氣之事,楚興主將丁肆業,肯定要在啊。


    後來,丁不四技癢,在上萬楚人的校場上,一展手藝,惹得無數十八營士卒的喝彩。


    不少人調侃,吃了統領這份斷頭飯,死了也算不虧。


    死了是不虧!但還沒死,總得掙紮一下。


    丁肆業緊了緊手裏的長槊,立於城垛之後,遙望遠方茫茫大軍。


    他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狗日的,竟然有點緊張。


    深呼吸兩口,這是十裏坡時,周雲教會他的。


    他雖然不想上戰場,但此刻戰在楚興城頭,他就要對得起十八營統領,這個職位。


    某一刻,丁肆業眺望南方的大山。


    帝都洛陽,此刻該是萬家燈火,元月的時候,阿媽說洛陽人喜歡吃餃子吧?


    不知道,那裏的楚人,曉不曉得,有個勇士,在北疆守一座必丟的城池呢?


    金帳行宮壓上來了,突厥人的大纛,在寒風裏飄揚。


    數十萬大軍,將楚興城團團圍困,黑色的海洋,旌旗如林,一片肅殺之氣。


    今日似乎是猛攻,戰鼓聲更響了,號角更雄渾了。


    隨著可汗的一聲令下,北狄國的猛攻開始了。


    突厥人攻勢迅猛,數萬楚人降兵打了頭陣,他們口含刀,身覆各類甲胄,全力攀爬。


    突厥人王庭的封賞太高了。


    先登者,得自由,封千戶,良田千畝。


    這些楚人炮灰如同打了雞血,不要命的衝擊楚興城。


    可惜了,他們不知道,有些封賞,是永遠拿不到的。


    一席紅色玄甲,手持重劍的瀟湘子,手起劍落。


    今日第一個衝上來的,就領了頭彩。


    幾名護衛迅速將他腦袋砍下,掛在楚興的城門上。


    瀟湘子的重劍邊緣,寒光閃閃,銳利無比。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那是他不是想殺人,殺人還是要開鋒的。


    狼煙。


    孤城。


    十八營的兵卒從戰鬥伊始,就展現了強大的戰力。


    這支由楚人會盟而來的步卒,有著風蕭蕭兮赴死精神。


    如果說一個月的訓練,讓他們初步具備了軍事常識。


    那麽,近一個月苦戰,他們已經成為了鐵血精銳。


    十八營認可建安軍,認可這個從山林裏爬出來,充滿活力的政權。


    在這裏,他們見到了真正的人民子弟兵,並為成為這樣的軍隊而驕傲。


    信仰是最可怕的軍魂,這支楚軍清楚為何而戰。


    他們鬥誌昂揚,絲毫不懼城外鋪天蓋地的北狄國大軍。


    “嗡!”


    “嗡!”


    “嗡!”


    ……


    號角聲響徹這方天地,戰鼓如雷,羽箭亂飛。


    數以萬計的突厥射雕手,在城下形成弓箭陣壓製城內。


    投石機呼嘯,根本不管奴隸的死活。


    白狼神已經遠遠可見了,這是攻打太原後,僅剩的七座巨型拋石車,


    突厥人數年積攢,上百座攻城白狼神,已經基本消耗完畢。


    飛石呼嘯,猛士攀城,羽箭鋪天蓋地。


    這樣的兵力,


    這樣的火力,


    這樣的攻城烈度,足以毀滅任何兵力不足城池。


    曾經,在突厥高層眼裏,楚興城不像太原,兵馬十幾萬。


    這一萬多人的守軍,不可能抵擋這樣的攻勢。


    但現在,他們隻能期待,這樣的攻勢,今天運氣好應該能攻陷吧。


    劉忠武!


    這個名字,出現在了鐵力可汗的金桌上。


    這個武川子弟,不禁讓突厥人感歎,楚人多驕,英雄輩出也。


    劉忠武是什麽人?


    講武堂出來的頭牌子弟。


    論計謀,他可能並不算很可怕,但局部作戰能力,此人是拉滿的。


    突厥人有什麽本事,不就是奴隸衝鋒,弓箭,投石,白狼神?


    楚人奴隸雖然悍不畏死,但他們軍事素養太低了。


    楚興城的牆垛是加高的,奴隸們登上雲梯,爬上來發現牆垛後麵全是守軍,數支長矛,在等待他。


    結果可想而知,這樣上來是沒有用的。


    突厥人的弓箭手也沒什麽作為,


    拋射有大盾手、刀盾手組成盾牆,這種集群防禦,武川鎮很有經驗。


    平射是沒角度的,劉忠武早就防住了。


    甚至城牆上的箭樓弓弩,還要招呼他們。


    唯一有威脅的,是投石機跟白狼神。


    劉忠武雖然準備了很多防投石的胚土台,也做過相關的訓練。


    但如此,也隻能是降低損耗,這個東西就像抽獎,真抽中了,那就是命不好。


    就這些,在極具高效的針對性防禦下,突厥人打的費時費力。


    原本金帳行宮的特勒王們覺得,一天就能攻陷楚興城。


    並為此設立賭盤,載歌載舞,美酒美食美女。


    現在二十七天了,鐵力可汗怒不可遏,他們的頭顱卻低的就像草原上的老山羊。


    要他們攻城,一個個畏手畏腳,仿佛失去了勇氣。


    草原上的遊牧首領不傻,若是平原衝鋒陷陣,他們二話不說。


    但這種攻城,恐懼自古就刻在基因裏麵。


    漠北是實力說話的地方,一點點損失,他們願意幹。


    真要損失幾個千人隊,他們就是裝孫子,也幹不了。


    大戰一年多了,突厥高層的厭戰情緒嚴重。


    好在突厥人的大軍,有幾十萬奴隸,有數量龐大的仆從。


    鐵力可汗給出了重賞,足以改變命運的重賞。


    他們願意為了這渺茫的機會而赴死。


    何況還有突厥人督戰隊的刀劍,有的時候,他們不上也不行。


    殘陽如血。


    北疆孤城的城牆上,楚人依舊在爆發呐喊。


    無數攻城部隊,蟻附登城,喊殺聲、咆哮聲響徹雪原。


    隨著楚興城硬防守上太多破綻,越來越多的奴隸攻上城頭。


    鐵力可汗的突厥部精銳,在找準機會後,迅速攻城,企圖一舉拿下。


    但,就在他們投石車、弓箭停止呼嘯的時候。


    楚興城頭爆發呐喊,十八營被火力壓製的士卒,紛紛衝上城牆邊緣。


    奴隸上來沒關係,慢慢打,突厥人的精銳,那是絕對不能給機會的。


    金帳行宮。


    突厥人大纛之下。


    雄鷹般的男子,鐵力可汗一拳打在旗杆上。


    “這隻狐狸,竟然還有餘力。”


    身後,黑錦衣老書生卻不以為然,露出了笑容。


    “放心,可汗,楚興城堅持不了多久了。”


    太陽落山的時候,


    金光彌漫了這片雪地,


    十八營的軍旗歪歪斜斜,隨北風飄揚,但卻能鎮壓這方天地,威風赫赫。


    大地即將落入黑暗。


    突厥人的攻城還在繼續。


    忽然,一聲巨響,


    “砰!!”


    “啪!!”


    ……


    哈茶尼目露恐懼,迅速帶著一群白狼神部隊離去。


    又有一架巨型拋石機垮塌了,木料的性能到了極限,關節粉碎,白狼神又少了一架。


    他帶著奇異的目光,癡癡的看著遠方,瘋狂搖動旗幟,歡慶勝利的楚軍。


    這是一支雄獅!


    曾經在他的夢裏出現過,可惜他已經是草原人的攻城指揮千戶了。


    他默默在羊皮上記了一筆,這是他得習慣。


    攻城第二十七天,楚興城依舊沒有崩潰。


    他不禁笑了,喃喃的說。


    “這幫楚人,絕了!明天,白狼神就會徹底報廢,再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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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厥的圍城部隊,有無數的牧民。


    傍晚時分,陽光斜長。


    突厥人的牧人高聲唱起了他們的民謠,驅趕牛羊入圈。


    木頭做的柵欄,一路延綿,楚興城外,牛羊比人多。


    金帳行裏,再也沒了前幾日的聲響。


    載歌載舞的胡姬不見了,有的隻是低頭喝酒的草原將領。


    霍長真杵著拐杖,在楊豪的陪同下,來到了突厥人的牧區。


    當他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每每遇到壓力,就會去長安的農田裏行走。


    遠離喧囂的安靜,會讓他思路清晰。


    夕陽之下。


    牛羊成群,牧人高歌。


    風從草原過。


    帶走了多少傳說。


    突厥阿史那部,也許隻是這片土地暫時的王者吧。


    胡人無百年氣運,這是霍長真過去常讀的一句話。


    遠方。


    楚興城,千瘡百孔,但依舊堅挺,突厥人的大軍並沒有取得成果。


    城頭篝火繚繞,楚人載歌載舞,他們的庖廚統領似乎又在幹活了。


    幾天前,為了打擊突厥人的士氣,楚興城用吊籃,送來了一扇羊排。


    別說,那水平,比昔日聖昌小兒的禦廚也不差。


    “這將會是一場硬仗。”霍長真行走在牛群柵欄,淡淡的對楊豪說道。


    他已經看明白了,楚興城裏的守將,很厲害,城池幾乎守的密不透風。


    他也已經知曉,此人不是周雲。


    但沒關係,項濟、周雲退回山林無所謂,毀滅楚興城,讓馬邑失去立足據點就成。


    有時候,長安霍先生都很疑惑,為何項濟隨便在代王那裏弄個客將,也是人才。


    難道此人是神仙,會醍醐灌頂,開人仙智。


    “弟兄們在說,打出楚興沒意義。”楊豪在黑衣老書生旁邊,說出了兵卒的心聲。


    “迂腐,短視!”霍長真聽後,不禁怒斥。


    “若是沒了楚興,十年之內,馬邑無可守之城,膏腴之地荒廢,建安軍再難成氣候。”


    正當霍長真敘述見解時,楊豪眉頭一皺,他敏銳的察覺到,遠方有一隻雄鷹,飛去了金帳行宮。


    如今,突厥捉鷹人大肆出動,北疆大楚的鴿子是很難有作為的。


    就在楊豪疑惑的瞬間。


    猛然聽見了鐵力可汗的牛角號咆哮。


    “嗡!!”


    “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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