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郡。


    孟津渡。


    大災之下,黃河渡口人滿為患。


    滯留在黃河沿線的楚人不下百萬。


    大量需求下,渡過大河的費用水漲船高,


    流民聚集,治安非常糟糕,衍生出了很多亂象。


    殺人越貨,侮辱婦人,強奪財物,成了大災之下的寫照。


    北兵一路勢如破竹,連下數州郡,傳聞有百萬之多。


    繁華的並州南道,幾個月內,迅速蕭條。


    昔日,王法尚有威懾的時候,


    一般庶民寒門要過渡口,尚且要花費頗豐。


    如今兵荒馬亂,孟津渡官家渡口,那是根本不敢走。


    此刻,兵甚至還不如匪。


    小河灘。


    一處黃河約定俗成的野渡口。


    數名身著朱色布衣,腰掛黑色長劍的江湖中人,來到木頭搭建的碼頭。


    “船家,過河多少楚錢。”


    烏篷船上,厚葛衣黝黑的漢子,笑眯眯的跟老父數銀錢。


    聞聽呼喊,不禁麵色一愣。


    “幾位是要北上?”


    “去北疆!”人群中,一位身姿秀麗,長劍雕梅花的女劍客,斬釘截鐵道。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隨後,少年人笑道,“北上不要錢,南下一人三兩。”


    “幾位俠客上船吧,不過得兩趟,你們人多。”


    黃河不寬,但水流湍急。


    此處能吃渡口飯的,大多是幾代的老漁民了。


    他們經驗豐富,否則一般人來,得翻船。


    兩個船夫一前一後,吆喝著黃河的民謠。


    在寒風中,一葉扁舟飄搖在河麵。


    中年劍客,一柄重劍立在身側,眼眸之中全是擔憂之色。


    秀麗的女劍客,側坐在船沿。


    河風吹過,冠帽下的幾縷秀發遮住了她的臉頰。


    隱隱約約間,她遠遠的望見,有十幾艘官船在幾裏外河麵渡過。


    “師兄,那可是大楚官家的兵馬?”


    “應該是,估計是任道行的。”


    兩位江湖中人的話,搖船的年輕的漢子越聽越臉色越暗淡。


    最終,他忍不住開口了。


    “兩位義士,若真是北上,抗擊北狄,切不可投兵部任道行。”


    此言一出。


    男女劍客相視一眼,中年男子拱手行楚禮道,“少俠何出此言?”


    年輕的漢子,不顧老父親的眼神勸阻,冷哼道,“我表弟在孟津渡,給任家運了十六船貨南下,有人說裏麵全是糧食。”


    “河內郡根本沒有兵,都是老弱,北兵一來,就得全線崩潰。”


    小船夫的話。


    令中年男子怒不可遏,一身武者威壓散出,氣血之力充盈。


    “狗官!”


    秀麗女子心思細膩,瞧見船夫消息如此靈通,不禁說道,“請問少俠可有好的推薦之處?”


    “投建安軍項濟!”


    “項英雄不是被北狄特勒王,幾十萬大軍圍困在武川鎮,我等如何去投。”


    江湖之上,有七皇子的神話。


    傳聞項濟乃其祖項羽轉世,有萬夫不當之勇,乃白虎將星。


    羅浮山一戰,一柄帝王劍,百萬草原豪強,無一人敢敵。


    乃是劍道之神,天下第一用劍高手。


    中年男子此次北上的目的,其一是為抗擊北胡,其二就是為了瞻仰項濟的絕世劍道。


    不奢望能戰個三五十回合,隻奢求過幾招就行。


    小船夫停下搖船,小心的靠近他們,附耳說道,“我聽逃難的說,馬邑山林裏,還有不少楚人在抵抗。”


    “猛將青龍,黑蟒,赤虎皆有幾萬精兵,大俠可去馬邑山林尋找就是。”


    ……


    -------


    洛陽。


    皇宮。


    教坊宮深處。


    這裏有一間冷冷的佛堂,


    佛堂中央,有位風韻猶存,依稀可見傾國容顏的僧人,在大佛之下,潛心念誦經文。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


    某一刻。


    僧人的木驢敲擊之聲停止了,臉色冷若寒霜。


    眼神向後鄙夷了一眼,平淡的道,“陛下打算躲到何時?”


    佛堂的陰影中,聖昌皇帝項乾眉頭緊皺,緩緩走出。


    楚帝身如金鍾,行步有威,久居上位之氣,令佛堂之中的空氣都不禁顫震。


    幾個伺候的小尼姑顫顫巍巍拜見,急忙離去。


    “皇後,大安宮這些年,朕打掃的一塵不染,卻未見你去過。”


    “貧僧法號,了慧!陛下所說之人,早已去世。”


    聞言,楚帝的眼眸之中閃過痛苦,九五之尊的天子,罕見的放棄了第五之威。


    “霍大女將,十年了,你還是不願意放過朕嗎?”


    木驢之聲再次響起,


    女佛主似乎不願意跟楚帝多說一句。


    如此藐視皇帝,按理說是死路一條,


    但楚帝卻不敢計較,反而喋喋不休的說了很多話。


    “那年,真是快意啊!霍將軍一刀之威,讓朕好生喜歡。”


    ……


    見佛堂之人始終不願意回應,楚帝歎息一聲,再不見丈夫的溫柔,取而代之的煌煌帝王之威。


    “來這裏,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霍將軍沒有死,他的孩子繼承了關西將門的衣缽,眼下在北疆,抗擊北狄人。”


    聞言。


    佛堂中的女子,木驢猛然停頓,


    片刻後,平淡的道,“若是有緣,讓故人來此,見貧僧一麵,餘願足矣。”


    “可能很難!”皇帝走到佛堂門口,背對這佛堂女子,歎息一聲道,“北狄五十萬狼騎破了樓關,大楚江山,風雨飄搖。”


    楚帝此言一出,佛堂中人不禁鄙夷冷哼。


    “哼哼!”


    “你的奴生子,都敢跟鐵力死戰,大楚皇帝,卻膽怯了?”


    “當年在關中,傲視天下的項乾哪去了?本將真是瞎了眼!”


    一聽到項濟,楚帝徹底爆發了,


    他猛然轉頭,怒不可遏的咆哮道。


    “他管朕要三鎮節度使,管朕要定王!他在要挾朕!”


    “這是欺君!欺君啊!”


    “哈哈,,哈哈哈。”佛堂中的女子笑了,笑的瘋狂。


    隨後麵色一冷,陰沉無比的道。


    “奴生子敢找你要定王,你在怕什麽?給他就是。”


    “你連這點霸道都失去了嗎!”


    佛堂安靜了,


    安靜了很久。


    聖昌皇帝漸漸冷靜,他踏步離開佛堂,行步之間,帝王之威赫赫。


    出門的前一刻,楚帝仰望明月,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孤家寡人!”


    “朕是孤家寡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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