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新婚不久的鹿言站在星河邊,靜靜地眺望著河中畫麵。


    各地星辰廟香火旺盛,人來人往。


    他們都是平頭百姓或是武修,入廟祭拜隻為感念其恩,既是為鹿言殺九族清理大陸毒蟲而致謝,也是為鹿言心懷大義即將以身殉職而致謝。


    放眼九州大陸的能人異士,這位死而複生的星辰本源化身都是史無前例的強者,本可以拉著所有人和世界赴死,但他卻願意舍己救世。


    如此大恩,大陸萬民不會遺忘。


    隻是見到他們這般模樣的鹿言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之情。


    那些人為他立廟祭拜,著書立說,將他載入史冊、千古流芳,讓後人銘記他為九州大陸做的功勳。


    他們雖是好意,但他並不需要。


    隱於暗處默默付出的星辰本源化身何需人類的認可和稱頌。


    曆代星辰本源化身主動舍棄自身,化作日月星辰,皆出於他們的本心,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他們向死而生,甘之如飴。


    即使是原主,謀劃的一切都是為了複活後獻出全部力量,再現繁星盛景,從未有過半分私心。


    而他承其遺誌,亦當如此。


    誅滅九大家族,收回九件至寶,又收攏外散的星辰本源之力,向九州大陸萬民揭示千年前的真相,最終以身化作繁星消弭滅世天劫。


    他的所作所為既是出於原主心願,也是出於他所擔身份的責任,更是身為妖仙應當履行的義務。


    在其位,謀其職,負其責,盡其事。


    他無須世人的敬仰,隻盼他們能夠過上安泰富足的好日子。


    快步走來的陸循腳步微頓,愣愣地看著鹿言的背影,心裏生出某種很奇怪卻又說不出的晦澀感。


    他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悅。


    心酸中摻雜著憂慌恐懼,那種感覺讓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他猛的抱住鹿言的腰,抱的很緊,像是怕對方消失似的。


    “阿十,我們回去吧!”


    也不知為何,隨著時間流逝他每每見到鹿言立於星河邊就心驚膽戰,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鹿言抬眸望向身旁的陸循,明亮的銀眸透著些許無奈,“我隻是喜歡星河這邊的風景罷了。”


    “陸循,你陪我再看會兒吧。”


    陸循咬著牙點了點頭,“好吧,我們看一會兒就回去。”


    他牢牢地抓著鹿言的手,仿佛是怕自己一鬆開手就會失去對方,這種擔憂來得莫名其妙卻很真切。


    “好吧,聽你的。”鹿言輕歎一聲,歪頭靠在陸循肩頭,抬起纖長手指逗弄著流淌而下的月華。


    “月華之力日漸稀薄,那顆千瘡百孔的月亮快要隕落了。”


    “兩個月內,它將隕落於此。”


    陸循輕輕地吻向鹿言的額頭,大手攬住鹿言的肩膀,唇角微揚,笑的很乖,出口的嗓音也很溫柔。


    “我們還有兩個月,挺好的,我會堅定不移地陪你走下去。”


    “阿十,你的身後還有我。”


    鹿言鬆開月華光輝,摸向陸循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陸循,你其實可以回歸從前的尋常生活。”


    “再過兩個月,九州大陸煥然一新,所有人都可以過上安生日子,你也可以像他們那樣安穩度日。”


    陸循握住鹿言的手,“我不需要!”


    “什麽安生日子,沒有你的日子我又如何過得下去?身懷遺憾的苟且偷生還不如沒有,那樣對我太殘酷了,我不願意去過那樣的日子。”


    他的情緒變得很是激動,眼眶泛著薄紅,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兩隻眼睛裏滿是憂懼之色。


    “阿十,你不要留我一人獨活。”


    “沒有你,我怎麽活得下去?”陸循控製不住地流著眼淚,非常沒有出息地緊摟著眼前的鹿言。


    “阿十,我不怕死,隻怕失去你。”


    鹿言回抱著哭成淚人的陸循,柔聲安慰著對方的情緒,“莫哭,我隻是隨口一說,我保證不會留你一人獨守,咱們生死相隨永不分離。”


    陸循聞言哽咽道:“你不許騙我。”


    鹿言微微點頭,“我絕不騙你,莫要再為此落淚傷神了。”


    陸循擦了擦眼淚,重新露出笑顏,真誠地道:“既然你的死亡是既定命運,那麽我願以身相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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