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點點頭,心中思索著阿道夫的話。


    破碎之地在混亂中衍生強大的文明,理想鄉作為官方的統治勢力,以力量威懾一切。


    在其治理下,破碎之地始終保持著一種平衡。


    零星的小勢力依然時不時冒出頭是極其正常的事情,隻要不引發大的災難,破壞破碎之地的平衡,理想鄉都不會去管。


    哪怕是小規模的戰爭,或是不可名狀者戰鬥導致某一片區域毀滅。


    理想鄉依舊會采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自然的規則會約束不可名狀者以及更上層的力量,哪怕一場戰鬥打碎了好幾片大陸,對於破碎之地而言,也是整個拚圖中不起眼的小點。


    然而,一旦某個勢力有可能影響到統治平衡,理想鄉便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將其掐滅。


    按照阿道夫所說,‘劫世’目前就暴露在這種危險中,理想鄉隨時都有可能出手掐滅‘劫世’這株並不算強大的火苗。


    阿道夫的計劃就是為了應對這一威脅。


    在座的都不是常人,有些人隻是不善於思考,但並不是不會思考。


    阿道夫說出理想鄉要做的事情時,截殺‘同伴’的目的就已經浮了出來。


    見沒人說話,擔心有些人腦子比較直,阿道夫坦言道:


    “通過‘暗世’的力量,截殺‘劫世’的成員,本質目的是讓外界尤其是理想鄉意識到‘劫世’的發展雖然順利,但並非沒有敵人,這一舉動能有效地拖住理想鄉的行動。”


    說到這裏,阿道夫兩隻空洞的眼窩看向林善。


    林善閉目思索。


    阿道夫做事總是喜歡一石多鳥。


    “給‘劫世’塑造一個敵人,從而安撫理想鄉,這是表象。”林善緩緩說道,“你想除掉的那位‘劫世’成員,應該有一些特殊的身份吧?或是他身上帶著某些負麵的信息,又或是他做了什麽對‘劫世’有害的行為。”


    阿道夫微微點頭,示意林善繼續。


    “這樣不僅能除掉一個內部的毒瘤,還能讓某些‘知情人’猜出這是‘劫世’內部的清洗行動,從而震懾他們,確保‘劫世’的發展軌道更加穩定。”林善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還有一點,‘暗世’雖然一直隱藏在暗處,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擔心‘暗世’意外暴露,會影響到‘暗世’的計劃,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將‘暗世’的力量展現出來。”


    “‘暗世’應該會有一個新的馬甲,這個馬甲對應著‘劫世’的敵人,表麵上看是兩方勢力的爭鬥,實際上卻是內部清除毒瘤和震懾的手段。”


    “有了‘暗世’和‘劫世’的對立,理想鄉就不用再擔心‘劫世’發展起來無人抗衡的問題,因為‘暗世’的存在能牽製‘劫世’,對於理想鄉來說,‘暗世’反而成了友軍。”


    林善說完回望阿道夫,“一石五鳥的計劃,虧你能想的出來。”


    阿道夫輕輕鼓掌,“精彩,我已經沒什麽要補充的了。”


    他環視四周,“你們怎麽看?”


    丘奇懶洋洋地擺了擺手,“按你們說的來就好。”


    屠夫則不斷用一塊白布擦拭著手中的匕首,冷冷地問,“對付一位不可名狀者要出動九倍的戰力,意思是,不能留下一點殘渣?”


    “沒錯。”阿道夫鄭重地點頭,“這次行動,不能留下任何一點線索和痕跡,要做到讓目標憑空蒸發。”


    這時,丘奇的鼻子突然動了動,看向某個方向。


    眾人同時望向那個方向。


    死奴不知從什麽地方拿出一枚如紅薯般的食物,穿在鐵鏈上,借助炎靈身上的火焰不斷的炙烤。


    隨著火焰的舔舐,特殊的香味迅速彌漫開來,充盈黑霧籠罩的空間。


    鎖鏈輕輕回旋,伸向死奴嘴邊。


    她輕輕的嗅了嗅,雖然發現了眾人的目光,但依舊麵無表情地說,“還真成了殺手組織嗎?這和我的路...”話未說完,阿道夫輕咳一聲,打斷了她,“死奴,這是一場正式的會議,希望你能稍稍重視一下。”


    死奴不以為然,咬了一口麵前的“紅薯”,金色的果肉流出濃鬱的汁水,香氣頓時爆發,令人垂涎欲滴。


    “我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架。”她理直氣壯地回應。


    丘奇不斷的嗅著,嘴上調侃道,“真是暴殄天物啊!”


    就在死奴準備再咬一口時,一道殘影閃過,迅速將“紅薯”釘在旁邊的虛空中,發出清脆的“叮”聲。


    死奴皺眉,目光轉向屠夫的方向。


    屠夫手中還握著一塊擦拭匕首的白布,而匕首卻已不知去向。


    阿道夫見情況不妙,立刻開口:“在銀州深淵文明協會集合。”說完,便消失在原地。


    林善見狀,也跟著離開,接下來的場地還是留給屠夫和死奴比較好。


    他們應該有分寸,過過癮就會停下來,不至於拆了他的天國。


    銀州,深淵文明協會前的廣場上,林善的身影顯現。


    同一時刻,外形如同獅鷲的生靈——炎靈,出現在他旁邊,並禮貌地打招呼,“木木善先生。”


    林善看向他,發現炎靈此刻的狀態更像是人,隻有頭依舊是獅鷲的模樣,手背上有鋒利的爪子閃爍著寒光,身上則披著一件華麗的鬥篷,顯得既威嚴又神秘。


    “你好,獅鷲先生。”林善微微點頭致意。


    “我的名字是炎靈,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本名——瓦爾德。”


    “我覺得獅鷲更好聽。”林善平淡地說。


    “我了解人類的一些文化,‘獅鷲’代表一種怪物,或者說是畜生,我不喜歡這種稱呼。”瓦爾德耐心解釋。


    林善有些詫異地看向旁邊較真的獅鷲,這種姿態和阿道夫有些相似,“那我就叫你瓦爾德吧。”


    “謝謝,你有資格直呼我的名字。”瓦爾德點點頭,話鋒一轉,問道,“林善先生,你是否在隱藏著什麽?”


    “什麽?”林善眼眸微微眯起,隱約間散發一種無形的壓製力。


    “沒什麽,隻是簡單的詢問。”瓦爾德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兩人在原地站了幾秒鍾,氣氛有些微妙。


    阿道夫、丘奇、迦納、暗影陸續抵達廣場。


    死奴和屠夫卻遲遲未來。


    眾人並不著急,各自散開,走入深淵文明協會。


    林善隨意在協會內閑逛,他對加入第二個深淵協會暫時沒有興趣。


    他注意到身後的瓦爾德,這個獅鷲似乎有意無意地在跟著他。


    雖然心中疑惑,但林善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悅。


    阿道夫、丘奇等人都知道林善在隱藏,‘暗世’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沒人會去刨根問底。


    瓦爾德的行為,隻會讓林善覺得有些愚蠢。


    在一處通道轉過拐角時,林善停下腳步。


    前麵圍著一圈人,似乎在爭執什麽。


    一個高大的男人揮舞著拳頭,威脅著另一個瘦弱的年輕人。


    “你不能這樣對待他!”年輕人憤怒地說道,但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恐懼。


    “滾開,別多管閑事!”高大的男人怒吼道,拳頭已經高高舉起。


    林善冷眼旁觀,靜靜站立,打算用這出無聊的戲碼來打發時間。


    “住手。”


    突然,林善身後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


    不用回頭,林善也知道是誰。


    說話的正是一直跟蹤他的瓦爾德。


    原本讓林善感覺無聊的事件,在瓦爾德加入後,突然變得有趣。


    林善不太理解瓦爾德是抱著什麽樣的心理參與的這種事情。


    這種感覺很玄妙,就像普通人在路邊看到有人和空氣講道理一樣。


    這些低等級的生命,在他們這類人眼中,已經連螞蟻都算不上,更像是一塊石頭,或者說是一粒塵埃。


    會有這種感覺,是來自生命層次上的感官,林善隻有主觀的將全部神性壓製下去,才能勉強和普通人對話,參與普通人的事情,更會有一種本能的厭惡,雖然說的不好聽,但就像是一腳踩到狗屎一樣,令人心生不快。


    對待普通人的最好的辦法就是,任其客觀存在,不在乎,以遊戲的心態麵對。


    這些人雖然都是超凡,但最強的也隻有序列8,對於他們來說和普通人並無區別。


    而瓦爾德卻表現的如此自然,甚至還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這種思想,由不得林善不驚訝。


    得多強大控製力才能做到這一點?


    他在發自內心裏否認自己是一位強者?


    林善也搞不清這其中的玄妙,總之,自從成了不可名狀者後,除了殺人屠族外,他沒辦法在和一般生靈產生真正的交集,經常混跡普通生靈的圈子,並非是因為他想往裏鑽,隻是在抱有目的的連接因果。


    思維到這裏也不禁掀起了一些非常長久的回憶,記得當初剛成為超凡,剛接觸神性的時候,他幾乎用盡一切辦法想要擺脫神性,不斷的努力去嚐試融入普通人的圈子。


    哪怕是那個時候的他,在某種程度上也比不上現在的瓦爾德,這種程度已經無關人性和神性,不可名狀的人神隻在一念之間,要麽他是裝的,要麽他本身就不對勁。


    無數念頭在刹那間在林善心頭閃過。


    那高大的男人轉頭看向瓦爾德,眼中閃過一絲怒火。


    “你是誰?敢管我們的事!”他大聲嚷嚷,一副愚蠢的模樣。


    瓦爾德沒有多言,身形如鬼魅般閃動,瞬間便出現在男人麵前。


    一掌拍出,那男人的身體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昏迷不醒。


    其他人驚愕地看著這一切,不敢置信地望著瓦爾德。


    林善眼中的訝然之色更加濃鬱。


    這一巴掌,怎麽能打的下去的?


    瓦爾德直接一個眼神將對方秒殺成渣,都沒有打上這一巴掌怪異。


    林善無法理解,為什麽,一位不可名狀者,會因為一位序列8而引動情緒,又因為顧忌什麽,而沒有下死手。


    “文明協會是傳播文明點地方,不需要暴力。”瓦爾德淡淡地說道,轉身離開。


    那瘦弱的年輕人連忙跑到瓦爾德麵前,深深鞠了一躬,感謝道,“謝謝您,先生。”


    瓦爾德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林善目送瓦爾德離開。


    更加搞不懂對方的意思了。


    怎麽又不跟蹤他了?


    想不通,林善便不再去想。


    在閑逛的過程中,林善因為一個恍惚,又被吞掉兩個小時的時間。


    直到阿道夫找上他,林善才清醒過來。


    又經曆了一次時間消失事件,結合之前的感受,林善能確定,他是真的病了。


    他並沒有發呆,也沒有神遊,更沒有思考事情。


    甚至連恍惚都是虛假的。


    他的時間,突兀的消失了兩小時。


    “你還好嗎?窺淵症的症狀很嚴重?”阿道夫擔憂的問。


    他是真的擔憂,林善是‘劫世’的核心角色之一,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林善揉了揉臉,“我也不知道,時間莫名其妙的沒了。”


    “你在這裏站了半小時時間,至少我盯著你的半小時裏,你沒動過。”瓦爾德從後麵走了上來。


    “為什麽盯著我?”林善回望瓦爾德,本以為這人隻是有些蠢,現在看來,不是蠢,是怪。


    “你身上有東西在吸引我。”瓦爾德如實說道。


    “某個物件?”


    “不知道,可能是某個寶物,也可能是某種特質,但我們自然之靈的直覺不會出錯,你身上一定有!”瓦爾德真誠的解釋,“我跟蹤你,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看看吸引我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題外話就別說了,炎靈,不管是什麽東西吸引的你,那都是林善的,或許你們可以私下找個機會做一些交易,但當下最重要的是這次行動的任務。”阿道夫出聲打斷還想繼續說話的瓦爾德。


    “很抱歉,是我冒失了,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林善先生。”瓦爾德衝著林善輕輕鞠躬,紳士到了極點。


    林善對瓦爾德的感觀,可謂是經曆了一波三折。


    從最初覺得瓦爾德沒禮貌,到後續覺得瓦爾德蠢,然後是怪,到現在覺得瓦爾德是一位真正的紳士。


    林善也不禁對這位獅鷲頭人身的生物產生了一些興趣。


    他身上有什麽東西能吸引這位高貴優雅的自然之靈?


    “咳!”阿道夫習慣性的咳嗽,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的讓眾人注意力聚集到他身上的方法。


    “快走吧,目標動了,記得稍微偽裝一下,萬一失敗了也能有個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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