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會變的, ”葉韶安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他的眼角微微上挑, 眼尾還帶著些紅, 看起來既嘲諷又魅惑,格外誘人,“要認清現實啊, 孩子。”


    聞康平的眼神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他冷冷地看著葉韶安, 譏諷一笑, 冷冷道:“是,人都是會變得,但是葉韶安,你會變嗎?”


    “我會,”葉韶安向洗漱間門口走去,驟然轉過身來, 一雙黑亮又清冷的眸子從聞康平身上滑過,他微微一笑,語氣淡淡道,“這麽多年來,留在原地,一絲未變的人,是你。”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的家族、權勢、財富、地位都不在淩駕於我之上的時候,你能拿我怎麽辦?”


    葉韶安輕輕地笑了起來,那聲音很輕,也帶足了嘲諷,他近乎柔和地說道:“你拿我毫無辦法。”


    葉韶安說完,利落地轉身離開,他的步子很大,又十分堅定,仿佛再也不會回頭。


    “砰——”


    聞康平一拳打倒洗手池上,葉韶安輕柔的近乎蔑視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的家族、權勢、財富、地位都不在淩駕於我之上的時候,你能拿我怎麽辦?”


    “你拿我毫無辦法。”


    聞康平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家族、權勢、財富都不能淩駕於葉韶安之上,那麽他還能將葉韶安留在他的身邊嗎?


    這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葉韶安出國,真的是追求學業嗎?


    一切仿佛都在脫離控製,如同手中的細沙,越想握得牢靠,越想要用力,反而流失的越多,


    他放葉韶安出去那五年,果然是放錯了。


    ——


    當天晚上,那幾個特種兵就把這件事告訴了趙教授,趙教授作為這邊軍事科研基地的負責人,與聞家老爺子還真有一點交情,在將事情了解了一個大概之後,擰了擰眉,還是給聞老爺子去了個電話,並沒有說透,隻是簡單地說,別讓小輩出去亂鬧,惹到不該惹的人就不好了。


    葉韶安的大腦就像一個寶庫,他雖然年輕,但是底子紮實、基礎牢固、知識麵很廣,而且靜得下心來鑽研、專注力和自製力都非常強,最重要的是,他非常有天賦,也非常有靈感。


    在這種科研基地中,創新與靈感,比其他一切都要重要,更何況葉韶安不止擁有這兩個,能有的他都有了,老李曾評價葉韶安,天生為軍工而生,這句話一點也沒有誇大。


    這種人才,國家保護都來不及,怎麽可能讓他受到一點傷害?更何況人家一顆紅心向國家,任國外百般挽留都沒有留下,不僅沒留下,還偷偷研究了多少利國利民的東西啊,人家現在辛辛苦苦兢兢業業在軍事科研基地為國家強大努力奮鬥,國家還能把他扔在一邊不管?


    更何況,今天你讓他不開心了,天知道這糟糕的情緒會損傷他多少靈感!天知道這會讓研究多延遲多少天!


    趙教授在心裏憤憤不平地罵了兩句,他跟聞老爺子有點交情,提醒也就提醒了,但這事再一再二不再三的,要是往後再折騰,他可不看誰誰誰的情麵了。


    對了,這葉韶安還是聞家的養子呢,看聞康平那個猖狂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孩子在聞家的時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這幾個月來,趙教授對於葉韶安的觀感極好,聰明、上進、冷靜、耐得住性子、基礎紮實,又十分有天賦,為人不驕不躁,說起來整個科研基地,除了一開始對他不是很服氣的人之外,還沒有誰不喜歡這個年輕人呢,尤其是對於上了年紀的老教授們來說。


    趙教授簡直把葉韶安當自己的孫子疼,現在想到自家孫子受了委屈,自己非但沒有幫忙出頭,還通知聞家讓他們注意點,簡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趙教授這就不開心了啊。


    於是趙教授給國安局那邊去了個電話。


    但是他完全忘了,聞康平已經被那三個特種兵揍了一拳,而且並沒有收力的一拳;


    更忘了,他剛剛打電話給聞老爺子的行為,可以用三個字概括——告家長;


    古往今來,當孩子鬧騰被人告到家長那裏去的時候,鮮少有孩子有好下場的。


    聞康平看著葉韶安走了之後,直接就去醫院了,那一拳雖然沒衝著內髒下手,角度也極為刁鑽,但是真的沒有半分收力,疼得聞康平身上都有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陸子文是陸天樺的表弟,被陸天樺帶著進了他們的朋友圈,家裏是開醫院的,聞康平跟他還算熟悉,索性直接去找了他,陸子文一看聞康平小腹上的傷口,震驚道:“竟然還有人敢對聞哥下手?!”


    聞康平:“……”


    “嘖嘖嘖這下手還挺狠的啊!”陸子文感嘆一聲,嬉皮笑臉道,“聞哥,被打一拳的感覺怎麽樣?”


    “你馬上也會親自感受一下了。”聞康平冷冷道。


    陸子文在嘴唇上做了一個拉緊拉鏈的手勢,示意自己一定會安安靜靜的。


    病房裏一瞬間就安靜下來,聞康平的眼神還有些陰鬱,在傷口處理的差不多的時候,手機鈴聲直接打破了這一室的安靜,聞康平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微微皺起眉,陸子文靠的近,也看見了一點,立馬找了個藉口就跑了,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喂,爺爺,”聞康平接了電話,聲音有些啞。


    “康平,有急事,你現在立刻跟我回家一趟。”聞老爺子也不容拒絕的聲音說道。


    聞康平眉心皺的更深,正想要拒絕,就聽到聞老爺子厲聲道:“如果你還認我這個爺爺,半個小時內,我要見到你。”


    “嘟嘟嘟——”


    聞康平聽到手機內傳來的忙音,眉頭死死地皺了一個結。


    半個小時後,聞康平卡著時間出現在聞家大宅,聞家大宅燈火通明,聞父聞母聞老爺子聞老太太四個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沙發上,一看聞康平走過來,幾個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就轉了過去。


    聞康平微微皺眉,這麽大陣仗?


    “爺爺,奶奶,爸,媽,”聞康平挨個叫過去,竟然沒有一個人應他,四個人嚴肅極了,最後老爺子發話,指了指他們前麵的一個椅子,道:“做吧。”


    四堂會審就這麽開始了。


    半個小時後,聞老爺子大怒道:“你在外麵做些什麽,我們向來是不管的,你是我們聞家這一輩唯一的孫子,我就是豁出這條命不要,我都得保你!”


    “可也得是我聞展鏘能保得了才行!”聞老爺子厲聲道,“那個地方,就是把我們聞家全搭進去,我們也保不了你!”


    “你還不肯告訴我是誰嗎?!”


    “爺爺,”聞康平沉默半晌,低聲道,“我保證,聞家不會在我手裏沒落,我也不會出事,我會保聞家百年康平。”


    “你——!”聞老爺子見他實在不願意說,怒得差點沒喘上氣來,最後疲憊道,“你長了翅膀,想要飛,我們不攔你,但前提是你不摔個頭破血流。”


    “你不是想知道是哪邊的來通知的嗎?行,我告訴你,”聞老爺子冷冷道,他年輕時隨著軍隊走南闖北,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聞老爺子隱瞞下趙教授找他的事情,冷聲道“是國安局。”


    聞康平心涼透了。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的家族、權勢、財富、地位都不在淩駕於我之上的時候,你能拿我怎麽辦?”


    “你拿我毫無辦法。”


    葉韶安冷冽的聲音又一次在聞康平耳邊響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聞老爺子冷哼一聲,帶著聞父聞母聞老太太就上了樓,聞康平看著他們的背影,緩緩伸出了手指,輕輕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


    如果葉韶安背後,是任何一個家族,聞康平都相信,憑自己,憑聞家,都與之有一戰之力,


    但是如果,如果葉韶安身後,是一個國家呢?


    再大的家族,在一個國家麵前,也都渺小的可怕。


    國安局,


    家中有一個軍隊出身的聞老爺子、有一個正在從政的聞父,聞康平對國安局這三個字,其實並不陌生,


    他陌生的是,國安局站在葉韶安身後,與他對立,


    他突然想起葉韶安那時候的語氣和動作,


    輕柔的近乎嘲諷,柔軟的近乎蔑視,他輕輕道:“你拿我毫無辦法。”


    是的,聞康平輕輕地點了點頭,如果葉韶安的身後,是整個國家的話,他拿他,就真的,毫無辦法。


    第86章 白月硃砂


    曾經說出口的話, 今日回頭再看, 就仿佛一個個巴掌揮在你臉上,


    又疼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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