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單澤修先送小媛回家,她還是坐前排,一路拿著小本子,淨問些愛好調查類的問題。


    我了無生趣的縮在後座,流沉以為我擔心決賽的事,說晚上回去一起看恐怖片,繼續磨鍊意誌。


    見我不出聲,又說我實在想看愛情動作片也行,可以磨鍊他的意誌。


    我被氣的笑,“我哪有這麽想看!”


    “我昨天看見你躲在吧檯後下載無碼的新片……”他靠過來,在我耳旁輕道。


    “我哪有躲,分明就坐著。你有興趣?有興趣今晚一起看,不過是gv的!”


    見他疑惑,我好心解釋了一下。


    “你這女人……”流沉疊起手臂,擰眉不理我。


    我看著他嚴肅的臉,用手肘頂了頂他,再次笑了。


    隻是片刻,卻發現車內有些異樣安靜。


    前座的小媛不知何時停止了發問,臉色惴惴的看著單澤修。可能是覺察到車內的沉寂,他抬起視線,沖後視鏡裏的我提唇一笑,笑容優雅完美。


    是錯覺嗎?


    總覺得車裏的氣氛似乎有些低迷,隱隱帶著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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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媛第二天告訴我,昨晚可能是她話太多了,後來似乎惹得老闆有些不開心。


    “不過我實在很高興啊,難得可以近距離見到單澤修本人。”


    正清潔小提琴的流沉聞言抬眼,“不過就是個擺弄樂器的教授,有必要這麽誇張!”


    我正想開口,已被小媛搶白。


    擺弄樂器四個字,的確太貶低單澤修了。


    無論從閱歷經驗能力成就各個方麵,單澤修都是古典樂壇的一個奇蹟。單澤修,他刷新了東方人在古典樂領域的歷史,仿佛生來就是為古典樂而存在的。


    他十二年那年,一舉奪得全國少年組小提琴大賽冠軍。人人矚目之際,他卻突然對鋼琴有了興趣,之後學了兩年,直接被b城音大鋼琴係教授看中,收做學生,兩年教導之後。在當時的國內,同業中他已再找不到敵手。其後三年,他開始學習作曲編曲,十九歲,他成為b城音大的交換生去了維也納。


    在維也納,他又轉攻指揮係,三年後的一場古典管弦樂演奏,令他聲名大噪。他以自己的理念和獨特觸感,重新詮釋了古典樂,成為樂界擁有魔魅之手的男子!


    那一年,他功成名就,才不過二十二歲。


    “……十年!隻是十年時間!在這一行,還有誰能像他那樣?”小媛還在激動講述,我卻轉身上了樓。


    很多時候,我真希望他不是這般優秀的人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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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我再次去了單澤修的工作室。


    他打電話跟我說,區域決賽臨近,這一次不比之前。最後能獲獎的隻有三個名額,也就意味著這將是一場激烈的競爭。


    之後的十來天,我每天都要去工作室練琴,一方麵他可以聽出問題,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讓我收收心。


    “琴行也一樣可以練習啊。”單澤修不懂,這樣每天待在他的公寓,我什麽都練不出來。


    “琴行還有其他人,不適合靜心練琴。”


    “沒事的,流沉他們不會打擾我,初賽複賽也多虧了他們我才能順利通過。”


    我難得拒絕他的要求,他的笑容變得有些捉摸不透。


    目光無聲的在我臉上停駐,片刻,他開口道,“你和你的店員關係很好?”


    “還可以啊。”


    “他在追你?”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流沉,表情不禁有些囧,“老師,你太看得起我了……”


    “哦?”


    “其實流沉是軒慕的堂弟,當初聘請他也是因為軒慕。”


    “為了幫他忙?”


    “不,是為了和他作對。”這麽無聊的理由,說出來真不好意思。


    他在沙發坐下,疊起修長的腿,將手指擱在膝蓋上,似乎微微沉思了一會,才又道, “要決賽了,你能重新走到這步不容易,自己分清楚主次。我當初讓你管理這個店,可不是讓你隨意胡鬧度日的。你的世界在外麵,早晚要離開那裏,別總是把時間浪費在不相幹的人和事上。”


    呼吸猛然間有些艱難,我也知道之前兩年我過的很混,但從他嘴裏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深深吸氣,“單老師,他們不是不相幹的人,他們是我朋友。”


    聞言他目光一凜,唇角的弧度還在,但眼底的笑意已完全消失,“小初,我現在並不是和你商量。”


    幹淨的聲線輕緩優雅,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力度,“你隻需要照做。”


    印象中,單澤修很少這樣強硬。


    雖然以前在學琴時也會因為我一階段沒進步達不到要求而有些薄責,可語氣都還是正常的,不會像現在這樣。明明笑著,卻讓人感覺不到溫度,甚至……有些寒冷。


    我看著他,收斂了所有神情,緩緩道,“你可以說我,但不可以說我的朋友。單老師,對不起。”說完,我提起背包,離開了他的工作室。


    這天,我在說那句話時,沒有勇氣去看他的表情。


    這麽多年來,我是第一次違背他的意思。但我沒有後悔。


    沒錯,我是在意,是喜歡,但我畢竟有自己的原則。若隻是說我,我不會生氣,但涉及到朋友卻不行。我沒有辦法與他爭辯和反駁,所以我選擇離開。


    16


    16、【大神您來了!】 …


    第十五曲——大神您來了!


    區域決賽前的十來天,我每天都在琴行練琴。


    流沉和小媛似乎覺察出我情緒低沉,大約以為我比賽臨近緊張,都不像平時那樣煩我,給我自由練習的空間。


    最終進入區域決賽的一共有二十個人。


    大半都是音大在校生,我在其中算大齡參賽者,之前在音大初賽複賽,碰上認識的師妹師弟我總有些不好意思。


    如今音大擴招,學生數量多,就業機會變小,很多人都想借著比賽能在樂界爭得一席之地。


    我知道已有份穩定工作的自己參加比賽是在搶別人機會,若不是單澤修親自報名,我根本不會參加。


    鋼琴決賽採用隨機抽取式,複賽名單出來的次日,大賽評委發布了決賽內容:選手對應莫紮特、拉赫瑪尼諾夫、巴赫三位作曲家各自挑選三首鋼琴曲。決賽前以抽籤形式選出其中一位作曲家,參賽者將自己準備的對應鋼琴曲完整彈奏。


    以鋼琴曲的難易度、彈奏技巧、樂曲情感、整體詮釋為評分標準。


    也就是說,決賽隻需要彈奏一首,但實際卻要準備三首曲子。


    這種比賽方式的困難之處在於挑選鋼琴曲。時間有限,曲子不可能都挑高難度,但也不能將其中之一挑太過簡易,萬一抽到沒難度的,評分方麵會很吃虧。


    我近兩年雖然不務正業,但到底在單澤修手裏被調教數年,各大名家的鋼琴曲基本都接觸過。莫紮特的曲子旋律感強,技巧不晦澀,我還比較喜歡,練過不少;巴赫就不用說了,我的最愛,前奏創意賦格基本都練過;剩下隻需要在拉赫瑪尼諾夫花些功夫就好。


    目前三首曲子都已決定,分別是莫紮特的《c大調鋼琴奏鳴曲第三樂章》、巴赫的《e調前奏曲》、拉赫瑪尼諾夫的《g小調前奏曲》。


    就難易度而言,巴赫那首是最簡單的。決賽時抽籤全靠運氣,要真抽中巴赫,就隻能在情感詮釋和技巧方麵盡量搏分,拚難易度絕對會死的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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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比之前更加努力練習,大約是想用行動來向他證明,我並不會因為琴行的事和人影響自己的發揮。


    那天的不歡而散畢竟是第一次,心底總是有些堵塞,有時練著琴會自己走神,實在練不下去,我會讓流沉拉小提琴給我聽。


    我發現他就像台古典樂點唱機,基本隻要我知道的小提琴名曲,他都會。


    我還開玩笑說,可惜小提琴區域比賽不在s城,否則以他的水平完全可以去參賽。


    他聽了並未有多少興趣,甚至還露出倨傲神情,似乎半點不將這些放在眼裏。


    這世上很多人學習樂器開始的初衷都是因為喜歡,但後來大部分都會變質,想著名利和金錢,於是不停參加比賽,堆積名譽。當然也有很多是因為真的喜歡,想在這一行探索深造,超越前人。但像流沉這類型的卻很少見,平時從不顯山露水,但需要時卻能信手拈來,小小的提琴在他手裏猶如自動演奏器,揮灑自如毫不費力。


    我沒料到,這樣玩笑般的一句話,後來卻一語成鑒。


    那天臨近傍晚,我正在樓下練琴,中途休息,剛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卻聽見樓上傳來小提琴聲。流沉最近雖總拉小提琴,但基本都是我要求,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主動。


    我坐在吧檯後,邊喝咖啡邊聽,慢慢的發現琴音感覺和之前不太一樣,不僅技巧完美,連感覺也豐滿許多,聽到後來隻覺得耳旁弦音旖旎動人,唯美的幾乎能讓人醉死過去。


    一曲結束,我正想上樓,卻發現店內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一個我以為絕對不會主動來找我的人。


    他靜靜矗立在店裏,身形修長優雅,麵容細緻,眼睛微微眯起看著樓上方向,神情似乎與平常不太一樣。


    “老師。”我低低叫了一聲,他這才回神,問我樓上的人是誰。


    我告訴他是流沉,他眉宇似乎一蹙,接著讓我在樓下等他,自己則踏上樓梯。


    我忍不住好奇心,過了會也悄悄踏上樓梯,卻聽聞一個驚人消息。


    單澤修要流沉一起參加全國器樂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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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沉當然不會答應單澤修。


    比賽他原本就沒興趣,而且這事也來的太突然。不過因為這樣,他不再是單澤修嘴裏不相幹的人,對於我在哪練琴這事他不再堅持。


    一切恢復原樣,隻是那天他下來後,發生一點小插花事件。


    他走下樓梯,我也剛剛撤回吧檯,捧著杯子假裝喝咖啡,還態度異常誠懇的喊了聲單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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