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算帳算得太入神了,故而忘記了時辰,並不是有意要等你回來的。”盡管江寄每次都這樣說著,宋徊看著那本被扣在燭下,薄得幾下便能翻完了的帳本,撫著江寄的頭髮:“是,阿寄的生意太好了,帳目繁雜當然要看的久些。”


    江寄點點頭,熄了小幾上的燈,從窄榻上挪下來,拉著宋徊往床上去:“好了,我現在看累了,快來陪我睡覺吧。”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臘月中旬,宋徊將江家年末的帳冊處理完,終於清閑了下來。而江寄卻又開始變忙了,大米經過充分的浸泡後,他又帶著夥計們趕起了下一道工序。將浸好的米入鍋蒸好,這蒸米的事最看重火候,米蒸的如何直接會影響到酒的味道。而蒸米要做到外硬內軟,更多的要憑藉經驗來判斷火候大小,何時起停。


    這蒸好的米冷過後,便要接著進行兩次發酵了,直等到進入第二次發酵後,江寄才有閑下來。而這時,也已到了臘月二十一,臨近年根他跟宋徊必須回府了,當然更重要的是,三日後便是江東韞的壽辰。


    在小院中住慣了,一回到府中江寄就覺得處處拘束,渾身不舒服。好在鬆風樓和遠黎堂都算在府中較為偏遠的地方,一般不會有人過來。而且兩邊的下人又都是過過宋徊的眼的,不用擔心漏了消息。所以入夜之後,不是宋徊默默來到這鬆風樓,便是江寄瞧瞧去了那遠黎堂。如此,江寄才肯在這江府中挨下去。


    而說起這過年與江東韞壽辰的事,早先許多年,秦氏對江東韞還未死心的時候,一直是她操持的。後來秦氏心灰意冷,又見宋徊長大了能管事了,便一股腦的推到了他的身上。


    宋徊辛辛勞勞的幹了這些年,終於等到了接手的人,江東韞那些夫人們可是一個個眼巴巴的瞅著這內宅的管家之權呢。


    江東韞眼下最寵那能說會道的趙氏和有孕了的洪氏,可洪氏的身子如此當然不能操勞,所以這壽辰的活便落到了趙氏身上。當然,為顯公正,江老爺還特地提了一句被他冷落了許久的鍾氏,讓她與趙氏一起操持此事。不過但凡有眼色的人都知道,到底要以誰為主,聽誰的話。


    至於過年,江東韞心裏卻也清楚,這樣大的日子不是趙氏能撐得住的,還需讓有些年紀的齊氏和韋氏來辦,方能撐得住江家的門麵。


    江東韞的壽辰,對於江寄等人而言,要忙的便又是另一麵的事了。父親過壽,為人子自然需準備一份壽禮。而眼下正是兄弟相爭上位的關鍵時期,這壽禮中的門道可就多了。


    江錫和江琿自然是想破腦袋的去討江東韞的喜歡,而江淳則是力求普通,無功無過讓江東韞看完一眼就忘那是最好。至於到了江寄這裏……他壓根懶得想,本來就對江東韞有幾分厭惡,眼下要給他費心費力的挑東西?江寄才不幹呢。於是便動動嘴交給了宋徊,當然後來又被宋徊討了一筆辛苦錢。


    終於到了二十四這天,江寄和宋徊在遠黎堂中醒來,換好了喜慶些的衣裳,讓小廝拿著禮物,一塊往前院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睏……今天寫的有點少……


    第19章 年夜


    江東韞的生日於江寄而言實在又是無聊至極的一天,而江東韞的生日一過,緊接著便迎來了讓他更難熬的新年。


    年前幾日,按著齊氏、韋氏的上下安排,全府之中裏裏外外皆添置新物,上下人等亦得了新衣。江寄閑來無事也曾經暗暗算過,隻這一項花出去的銀子便如流水一般,更不用說年節後走親訪友,擺席設宴又是一宗巨款。


    可這銀錢花著,江東韞卻沒有半點不舍的意思,江寄轉頭想想也是,錢都是宋徊掙回來的,江東韞花著自然不心疼。可當他夜裏跟宋徊提起來此花銷之巨時,卻發現宋徊臉上也無半分肉疼之色,頓時又奇怪了。


    反覆追問之下,原以為這新年花銷可能有法迴轉所以宋徊才不心疼,誰知宋徊卻說:“素日裏過手的銀子太多了,幾千幾萬不過是帳上看慣了的小數,實在沒什麽感覺。”


    這話一出,江寄隻覺悲憤,這樣的數都算是小數,那自己辛辛苦苦賣一年酒賺的百八十兩,在宋徊那裏怕是連眼都入不了。


    宋徊給江寄掖著被子,回頭正好對上他那幽怨的眼神,再加上被床帳阻隔的燭光昏暗不明,若不是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麽,宋徊恐怕都要以為江寄年下中邪了。


    他笑了笑,又說到:“那些帳目看了實在沒什麽感覺,不過我心裏頭倒是有筆大帳十分重要,日日掛在心頭盤算。”


    “大帳?”江寄來了興趣,能讓宋徊日日記掛的大帳會有多大?


    “對啊,有人欠了我五百兩銀子,我卻半厘利錢都未收,事後想來實在覺得虧大了,所以才日日盤算,如何將利錢討回來。”宋徊伸手把江寄攬到懷裏,低頭吻著他的耳廓:“你說我該怎麽討,又要討多少呢?”


    若換了別人,此刻多半連嬌帶羞,半推半就。可江寄卻偏不,他一手勾了宋徊的脖子,一手拉著他的衣襟,大膽之中亦猶帶羞意:“不用勞動表叔去討,小侄現在就送了來。”


    如此一鬧,兩人第二日三竿才起。可起來後江寄碰到的第一件事,便讓他傻了眼。


    “你說,這是齊……齊夫人讓人給我的?”江寄黑著臉,盯著眼前丫鬟手上捧著的大紅底金絲繡麒麟的新袍,實在想不出啊自己穿上是個什麽傻樣自。


    小香卻並不覺得這衣裳有什麽不好:“四少爺生得白淨,穿紅一定好看的。”


    江寄聽了臉更黑了,母喪之後他守孝三年未曾穿過太過鮮艷的衣裳。後來雖說出了孝,但也習慣穿些素淨些的衣裳。他早先也想到過今年在江府之中過年,可能穿些喜慶色,可他預想中不過深絳、淺紫一類的顏色……誰知齊氏這喜慶,來的如此直白。


    “是……所有人都這個顏色嗎,還是就我一個?”江寄艱難的開口,得到更為讓他無奈的回答。


    旁邊的小逸剛剛與送衣裳的人聊過天,因此也知道的極清楚,見江寄問了就快口答了:“府中的男丁,除去老爺的不算,表老爺做的是套絳紫配檀色紋樣的,上頭三位少爺是深胭配琥珀色線的,您與五少爺還有兩位小少爺都是大紅配金的……”


    江寄這下更說不出話來了,原來這齊氏……居然覺得他跟小孩一樣!


    可衣裳已經做了,他又不能不穿,在這府中忍一天算一天,一件衣裳而已……江寄不斷對自己說著,可當目光再次落回到那大紅配金的錦袍上時,他還是覺得無法直視。趁著宋徊回來之前,叫丫鬟們趕緊收好,他可不想還沒過年呢就被宋徊笑一頓。


    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更不用說要躲得了過年了。


    三十那天傍晚,開祠祭祖之前,無論江寄怎麽磨蹭,他還是認命地穿上了那件錦袍,而且一開門就碰到了宋徊。


    江寄繃著臉,等著宋徊一頓鬧笑,結果宋徊笑是笑了,卻笑得十分溫柔:“你穿這身,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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