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瀟點點頭,雖覺這事兒有些不對頭,卻也想不出旁的主意來,隻得依著他爹,出去給他爹端了灶上溫的飯菜來。


    時老爹惦記著扇子,粗略吃了幾口忙又去瞧去了,時瀟搖搖頭,收拾了桌子,知道她爹今兒晚上睡不得了,拿剪子剪了燈花,把油燈小心挪近些,在燈下一邊納鞋底兒,一邊兒瞧著他爹。


    有幾年不見她爹這般歡喜了,其實,她爹是個極簡單的人,別管旁人怎麽說,她娘活著的時候從不會說她爹半句,隻會瞧著她爹笑,時瀟小時候很是羨慕爹娘的感情,時家不算什麽大宅門,卻也是書香傳家,到了他爹這輩兒上,也過的不差,可他爹就娶了娘一個,即使隻生了自己一個女兒,也沒再納妾。


    當年不少人勸她爹,不為別的,哪怕為了承繼香火,也得再納一個進門,可他爹硬是沒聽,後來那些人背地裏都說她爹是個絕戶頭,閨女又早早許了人家,時家的家業,不定要落在誰手裏呢,不想最後一把火燒了精光,自己的婚事也退了。


    有時候想想,時瀟都覺著,或許真是自己命裏帶煞,不然好好的時家怎麽就敗了,想起明彰母親那些話,手裏的錐子不防頭,紮在了手指頭上,疼的鑽心。


    時瀟放下手裏的活計,把手指含在嘴裏,瞧著燈發呆,這一晃都好幾年了,明彰也該回去了吧,知道退了親,他會如何,難過一陣,尋她幾日,然後呢,依著他娘,另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夫妻相攜,或許如今連孩子都生了,美滋滋過他的小日子,哪還會記得自己。


    山盟海誓,永遠經不住世事變遷,這便是她的命了,強求不得,忽聽窗外傳來雨聲,不大淅淅瀝瀝的,真似她此刻的心境一般。


    第二天,時瀟不放心,收拾了跟著她爹一起去了城南的書館,讓她爹進去教書,自己站在她爹說的大槐樹下等著。


    夜裏下了半宿雨,打下了不少槐花,落的滿地都是,她站在滿地的槐花裏,穿一件半舊的碎花衣裳,烏黑的發,嫩白的臉,那眉眼兒說不出的動人,把葉小爺都看傻了。


    長這麽大,就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丫頭,這也真是應了那句情人眼裏出西施,總之,時瀟在葉馳眼裏,是怎麽看怎麽順眼,任你多傾城的佳人,在葉小爺眼裏,連時瀟的一根兒頭皮都比不上。


    所以說,錦城幾個都說他著魔了,別管著不著魔,反正時瀟這副姿態把葉小爺迷得夠嗆,張著嘴,眼睛都直了。


    得祿瞧見自家爺那沒出息的樣兒,恨不能扭頭回去算了,這也太丟人了,跟沒見過女人似的,他順著爺的目光左瞧右瞧,也不過一個貧丫頭罷了,至於嗎。


    剛想著提醒爺一句,就見那槐樹下的丫頭一眼掃了過來,時瀟等了得有一個時辰,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忽想到莫非這是賊贓,偷了來不小心遺失在此處的,卻又搖搖頭,這裏左右前後都是小戶人家,便是賊,哪會來這裏偷盜,便去旁處偷了,不快著出城,溜達來城南做什麽。


    越想越覺著蹊蹺,一抬眼卻瞧見那邊兒胡同口探頭探腦的主僕,一看見葉馳,時瀟心裏轉了轉,忽就明白了幾分。


    這人可纏了她幾天了,打從那天在普爺爺的鋪子了遇上他,就一路跟著自己,前幾天那貨郎的挑子,聚福祥的掌櫃,估摸都是他整出的事兒。


    論說時瀟對葉馳也沒什麽太大的惡感,即使娟姐一再告訴她,這人是京城有名兒紈絝子弟之首,時瀟仍無法把他當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時瀟潛意識覺得他跟猥瑣的郭大寶不是一回事兒,卻也不能算好人,尤其這浮浪的性子令人厭煩。


    時瀟就不明白,葉小霸王花名在外,就這京城裏的紅顏知己不知凡幾,怎麽會瞧上自己,是一時興起,還是就為著逗個樂子,尋個刺激。


    就瞧他那鬼頭鬼腦的樣兒,這扇子也一準是他整出的事兒,想到此,時瀟氣就不打一出來,幾步走了過去,抬手把扇子仍在他懷裏,沒好氣的道:“你要是實在沒事兒幹,找個地兒撓牆去,離我家遠著點兒,我沒功夫陪你逗悶子。”


    “唉,你這丫頭,怎麽說話呢……”得祿心說,這可真是,把爺的好心都當成了驢肝肺,合著爺費盡心思又出錢又想招兒的,到這丫頭眼裏,都成了吃飽了撐的。


    還要說什麽,卻給他家小爺一眼瞪過來,急忙住了嘴,悻悻然往後退了兩步。


    雖說給這丫頭沒鼻子沒臉的來了兩句,葉小爺心裏還是挺高興,總算兩人又搭上話了,而且,麵對著麵,她就在自己跟前,隻要自己一伸胳膊就能抱在懷裏,他也真想這麽幹,可一瞧見她的眼色,到底忍住了,可手心真是癢癢的難受啊!


    一雙眼在她臉上來回瞧了幾遍都沒瞧夠,琢磨回頭尋個畫手畫張畫像啥的,掛自己屋裏,一抬眼就能瞅見的地兒,見不著人的時候,瞅瞅畫像也能解解渴。


    時瀟見他一雙眼緊緊盯著自己的臉,不禁惱他輕浮,低頭扭過身子要走。好容易盼著麵對麵了,葉馳如何捨得放她走,兩步奔過來攔住她的去路,把扇子塞在她懷裏:“這可不是我的物件,你找錯人了。”


    時瀟懷疑的道:“真不是你的?”


    葉馳睜著眼說瞎話:“嗯,不是,不過我可以陪你在這兒等,沒準是誰掉的,找不著該多著急啊。”


    時瀟看了他好一會兒忽淡淡的道:“這王景卿的扇麵子可難尋,如今的市價,估摸能值千金了。”


    後頭的得祿聽了急忙接過去道:“那可是,我們小爺……”話沒說完就挨了葉馳一腳:“一邊兒去,爺說話兒呢,有你什麽事兒。”


    卻已經晚了,時瀟哼了一聲,道:“反正我爹是在這兒撿的,說不準是土地爺掉的也未可知。”


    說著把手裏的扇子仍在葉馳腳邊兒上,扭身走了。


    葉馳叫了幾聲,頭都沒回,一徑去了,葉馳鬱悶的不行,回過頭瞪著得祿,得祿嚇得縮了縮脖子:“爺,小爺,奴才多嘴了,壞了您的好事,您千萬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奴才可擔待不起,要不爺踹我兩腳解解氣吧。”


    幾句話說的葉馳倒不好踹他了:“你小子倒學了個乖,今兒這事兒且記下,下回再若壞爺的事兒,爺也不踹你,割了你那條舌頭下酒,看你還多不多嘴,走了,還愣著做什麽,跟上去。”


    還跟啊!得祿小心道:“爺,今兒就算了吧!咱們另想招兒,這事兒急不得……”沒等他說完,葉馳已經走了,得祿沒轍,忙顛顛的跟了過去。


    一路跟著時瀟回了井水胡同,看著時瀟進院關了院門,得祿道:“爺,這可該回去了吧!”誰知道他家小爺發話了:“你過去扒著門fèng看看她住哪邊兒屋子,還不快去,等著小爺自己過去不成。”


    得祿一琢磨,這要是讓人知道定親王府的小王爺大白天扒人家門fèng兒,傳到王爺耳朵裏,自己這條小命可就甭要了。


    哪敢怠慢,一溜煙的跑了過去,剛趴在門fèng上,還沒看清裏頭啥樣兒呢,門忽然開了一扇,得祿愣怔的功夫,一盆髒水兜頭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8章


    “爺,您還笑奴才,不是您讓奴才去扒門fèng兒,奴才也不至於挨這盆髒水,可惜了奴才這身衣裳今兒才上身啊……”得祿苦著一張臉,都快哭出來了,頭上的小帽也歪了,邊兒上還掛著兩根兒菜葉兒,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葉馳也覺著自己這個主子當的有點不厚道,收住笑,咳嗽了一聲道:“一身衣裳罷了,等回去爺讓針線房再給你做兩身不得了。”


    得祿一聽略好了一點兒,卻聽到爺下句話,又渾身不好了,他家爺湊近他道:“得祿,你說爺那小媳婦兒是不是忒有個性,瞧著弱巴巴的,一點兒虧讓也不吃,你說她怎麽想出來的,弄盆髒水潑了你小子一身……”


    “爺……”得祿拉長了音兒,一臉苦大仇深的看著葉馳,葉馳揮揮手:“小氣樣兒,不就給爺媳婦兒潑了盆水嗎,大熱天的你還涼快了呢,得了,爺不提了還不成嗎,至於嗎。”


    得祿舉起袖子抹了把臉:“我的小爺唉,您要是真能把那姑娘娶回府,奴才就算挨上十盆髒水也沒什麽,就怕末了沒成事兒,奴才這可不冤枉死。”


    葉馳聽了眉頭一豎:“找打呢是不,爺這還沒出手呢,你就給小爺說喪氣話,小爺的脾氣不知道啊,既瞧上了就是我的,誰他娘的敢搶我媳婦兒,小爺弄死他全家。”


    得祿縮了縮脖子,哪敢再說什麽,他家小爺的脾氣可不是玩的,真鬧起來誰也兜不住,可那位姑娘,他怎麽瞧都不像看上爺的樣兒,瞅著爺那眼神比瞅郭大寶稍強點兒有限,爺要是硬搶,來個霸王硬上弓還罷了,可偏偏他家小爺這回不知抽了什麽邪風,一門心思就想弄個你情我願,依著得祿瞧著,等那丫頭心甘情願,這輩子都沒戲。


    更別提,旁邊兒還有一個悍丫頭幫襯著,你賣酒的悍丫頭對爺可是一點兒好印象都沒有,不定跟那丫頭說什麽了呢,就算最後那丫頭給爺的誠意感動點頭了,還有王爺,王妃,老王妃那關呢,這些縱然都過去,上頭可還有太後皇上呢,小爺真想娶那丫頭進門,後頭的麻煩大了去了。


    想著,得祿都替他家爺發愁,可葉馳呢,歷來奉行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原則,一點兒都不愁,想到今兒那丫頭瞅著自己,閃亮亮的大眼睛襯著白嫩的小臉兒,怎麽那麽好看呢,還有那烏沉沉的頭髮,梳了一條大辮子,撥到胸前,辮捎兒上那根兒碎花的頭繩,混著發梢的頭髮飄啊飄的,真想上手摸一把。


    其實葉馳自己也挺新鮮的,就算剛開葷兒那會兒,瞧見多漂亮的女人也沒這麽癢癢過,不知怎麽一見這丫頭,就從心裏頭往外那麽稀罕,葉馳琢磨著,趕明娶回家來,他天天給她梳頭髮,編辮子,給她畫眉,給她穿衣裳,穿鞋,什麽活都不讓她幹,就坐在哪兒讓自己稀罕。


    可什麽時候才能娶回來呢,那丫頭見了自己可沒好臉兒呢,老丈杆子這條道,肯定不易走了,今兒這事兒那丫頭指定得給他爹說,也不知明兒她還出不出來,要是她不出來,明兒可就見不著了,一想要見不著,葉馳這心裏就覺著空空落落的。


    剛拐過街口還沒到王府門前呢,老遠就看見雙福伴著個太監服飾的人立在照壁前兒,一個勁兒的往這頭望。


    望見葉馳,雙福忙著奔了過來,沒等葉馳下馬便迎上去道:“我的小爺,您可去哪兒了,奴才使人找了你大半天呢。”說著瞪了得祿一眼:“怎麽當差的,跟著爺去了哪兒,也不知留個話兒,府裏頭有了急事兒,都不知道往哪兒尋人去,回頭告訴王爺,一頓板子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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