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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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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月31日……星期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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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x(綜合)考試改革,最近越發體會到“綜合”的深層含義了。這兩天各科聯考的卷子陸續發了下來,我對綜合科的綜合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綜合科卷子裏大部分題是物理、化學、生物各科各自的內容,像什錦果盤大雜燴一樣被編排在一份卷子上,隻有三五道題是結合了兩科以上內容的綜合題。綜合題中,一個實驗分不同階段包含物理、化學或生物各學科的變化或反應過程,針對各不同學科知識點切入出題,然後把各答題要點劃分到不同學科的得分點裏。有的題目綜合性比較弱,很明顯是兩到三個學科的過程像串糖葫蘆一樣硬攢在一個題裏的。我更喜歡同一個實驗過程包含兩到三個學科知識點的題。例如:在一個密閉空間發生化學爆炸求空間內壓強變化,通過先計算化學反應產生氣體量再計算壓強變化,融合化學物理兩部分內容。再例如,細胞內外液離子差由鈉泵和消耗能量atp完成,計算一定量的na+或k+通過細胞膜需要消耗多少atp,這題則融合了化學和生物兩科的知識,未學到的知識可在題幹中補充給出加以利用。這些更接近真實生活案例,解題需要綜合應用各科知識,更有趣。這也需要更強的綜合分析能力,隻靠死記硬背絕對做不出來。隻是這樣的題,對年紀大的老師講起來更有難度。講題時,化學和生物老師都是小年輕,對於本學科以外的知識拓展,同一個題聽兩個不同學科的老師從不同角度做拓展講解很有意思,聽課也比以往更投入了一些。物理老師把綜合題裏物理知識點講完後,和其他學科相關的部分則隨便講兩句,統一以“這是化學\/生物的內容,你們以化學\/生物老師的講解為準”收尾,仗著我們對他一貫的喜愛,擺出一副明顯“我已經是個要退休的糟老頭子了,別逼著我學新東西”的樣子也很可愛。


    下午,曹婉神秘地遞給我一張字條,打開一看,是陶然的字跡,約我晚飯後早點到教室。不知道她要幹什麽、說什麽,怕他做出什麽出格的行為,我下課後便一直和丁靜粘在一起,一起去吃晚飯,一起上廁所,一起進教室。事實證明,我的擔心多餘了。陶然一副現寶的樣子把他語文聯考卷子的作文部分給我看。題目要求針對大學是否該破格錄取韓寒寫一篇議論文,滿分60,他這篇得了52分,是老劉在課上表揚過的高分作文。我弄不懂他為什麽要給我看這個。是讓我看文章裏寫的“《三重門》我是看過的”,以彰顯我那本《三重門》押中了題?還是看文中反複出現的“我不能把話說得太明白”?抑或僅僅是讓我看那紅彤彤的52的分數?


    晚自習前東霞和藝婷陸續到教室,問陶然找我說什麽,我據實以告,藝婷感慨道:“你好幸福啊!有人肯為你改變這麽多!而我……唉!”我沒覺出這有什麽可幸福的,想想她與“四眼”在一起總是她在遷就與改變,又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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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2月4日……星期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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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盼盼一臉誠懇地告訴我天氣預報說今天雨夾雪,並再三叮囑我記得帶雨衣。回家後,我對爸媽把這一預報信息廣而告之,並早早把雨衣放進了自行車筐。然而今天,天藍如洗,豔陽高照。我第一反應是天氣預報報錯了,而我還以訛傳訛,為“謠言”的傳播推波助瀾。我絲毫不會懷疑是盼盼惡作劇或聽錯了天氣預報。她是那麽善良、可愛的一個女孩,總是發自內心地為別人考慮。她的單純時常讓我擔心她步入齷齪的社會後會遭受數不清的欺負和汙染。她越純善也越提醒著我,相比之下自己有多虛偽、扭曲。


    前兩日學生會開會,我沒去,今天早上又開會,正碰上年級組長給高三開聯考分析總結會,我自然是以學習為主,選了年級組長這邊,學生會那邊又沒去。課間張豔來找我:“哎呀!我的大文藝部長,你好大的架子啊!學生會幾次開會,領導去了,老師也去了,就你三請四邀地不出現,你是要當皇帝啊?!”


    麵對她的揶揄,我也不怵,攤開桌上堆著的一堆試卷玩笑著回應:“你見過哪個皇帝還要自己做卷子?!我的張大部長,有何指教啊?開會開了些啥?給小的我傳達一下唄!”


    “中午宣傳部在活動室開會,你要來啊!不能再不來了啊!”張豔再三囑咐我。


    “行啊,不給誰麵子也不能不給您張大部長麵子啊!你要不先透露下是關於什麽內容的?”我笑著跟她打哈哈。


    “具體的事會上再說,我還要去通知別人,先走了!”她見我答應,話還沒說完便風風火火地往樓梯間走去,不給我繼續打探和改變主意的機會。


    宣傳部的會很簡單,張豔主持講話,主要是關於各班黑板報和市裏演講賽的工作安排。黑板報是常規內容,在即將畢業的這段時間裏是辦一期少一期了,我把它交給了建國和毛廣海,任他們自由發揮,他們也可以自己再叫別人,旨在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在畢業前最後的這段日子裏為這個班做點什麽,或者在回憶裏留下點除學習以外的別的生活內容。


    為參加市裏的演講賽,學校由文藝部和宣傳部共同負責,先在校內組織個以賽代練的校內選拔賽。我通知完高三的各班文藝委員後,找藝婷商量我們班的安排。


    “我想找我們班文章寫得比較好的人先把演講稿寫出來,再確定演講人。你覺得找誰寫合適?樂為還是張婷?或者奚萍、付榮華?”我說著自己的計劃。


    “棄權怎麽樣?會有什麽後果?”藝婷一如既往地偷懶、擺爛。


    “你總是這樣,還沒開始就先想放棄。快畢業了,這可能會是我們最後組織班級參加校內的活動了,我不想我們班什麽活動都棄權。”我知道她對班級活動愛持棄權的態度,以前覺得是事情難以推進,不得不做棄權的選擇。現在她跳過推進的過程直接選擇棄權,讓我感受到極致的草率和敷衍。我最討厭未爭取過就放棄了,這不是我的一貫作風,像ba(oh)2難溶於水一樣,與我難融。


    “你不棄權就你自己寫稿自己講唄,幹嘛讓別人寫稿?”藝婷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不耐煩地說。


    “這是班級活動,我希望盡可能多的有興趣有才能的人都能參與進來,不想永遠都是我們幾個班委在表現。另外,我也想要好點的稿子,我一個人寫終究太局限。”我掏心掏肺地表明自己一顆公心的立場,不帶任何私心。我不想成為那種令人厭惡的“事事都霸著”的班委,不想像之前蘇小鵬信中提到的她們班的那些班委一樣。


    “現在是高考前的衝刺階段,時間每分每秒都很重要,你想讓誰占用自己的時間來寫稿?這對別人的學習不會造成影響嗎?你想讓誰寫你自己去跟人家說,反正我不去!”藝婷一針見血,噎得我無法反駁。我知道她隻是不想在班級活動上花時間用這話堵我而已,而在四眼身上花多少時間,她都不可惜。但高考在即,在這段時間裏占用別人的時間就如同阻人前途、殺人父母。在一切為高考讓步的指揮棒下,誰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用學習以外的事去占用別人的學習時間,我當然也不敢。藝婷見我無話可說,狡黠地笑笑,提出了她的處理方案:“你就跟學校說我們班沒有這方麵人才,沒人願意參加,不就結了!”


    “你怎麽知道我們班就沒這種人才?怎麽就沒人願意參加?這消息你都沒在班上公布。”我還在糾結藝婷的獨斷專行,她已經甩給我一個“不信你就試試”的表情,轉身和東霞去聊她的四眼去了。


    我沒多少信心反駁她。在這個班呆了快三年了,從高一方倩倩組織活動無人響應隻能默默哭泣開始,到每年元旦晚會看主持人被尷尬地晾在會場中心,從每次活動前選人的糾結、推拉,到活動中的拉垮表現,一幕幕讓我不得不承認藝婷的判斷很可能是對的,但我卻無法接受她主動放棄的做法。這就是主動承認自己不行,我們班不行啊!


    藝婷是這個班上我最親密的幾個朋友之一。她知道袁英一麵拿我當工具人一麵又疏遠我時,能不問理由地力挺我,大罵袁英“她算個什麽東西!”。她與我分享新買的磁帶專輯、小說、雜誌,用同一副耳機聽歌;她與我無話不談,毫不設防地跟我分享她最隱私的秘密;她甚至與我同床同枕,這是蘇小鵬與我都沒有過的親密。可她的諸多行事習慣,甚至人生觀、價值觀與受傳統思想浸潤的我實在大相徑庭。我知道她不是個壞孩子,按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越與她接近越相處,越能看到我們的不同,越了解她就越排斥那個與我不同的“她”。


    四眼失聯時,她不顧一切地四處尋找,即使鬧得眾人皆知她也不介意。四眼約她時,她的世界裏便隻有他,我們這些同學朋友會自動隱形、不存在。她愛他愛得全情投入,轟轟烈烈。我除了欽佩她忘我付出的膽量和勇氣,卻無法認同她的“戀愛腦”。女生不應該有所矜持嗎?不應該獨立自主、有自己的生活、自尊自重嗎?自己的情緒和生活由一個男人左右不累嗎?不應該像舒婷《致橡樹》裏說的“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自立平等嗎?戀愛不應該是兩情相悅、雙向奔赴嗎?太忘我、失衡的付出終究容易受傷。


    藝婷怕她媽從過高的電話費發現她與四眼煲電話粥,便轉用公用電話與四眼煲粥。年前她生活費超支了,找我借了二十元,至今未還。二十元對於用五毛或一塊打發晚餐的我來說是一筆巨款。其間我很不好意思地向她提過兩次還錢,她總是笑嘻嘻地讓我再等等,她手頭還不寬裕。可這段時間裏,她下館子、喝飲料、去“不夜天”瀟灑、買伴手禮去四眼家,從未顯出手頭拮據過。借著別人的錢,大吃大喝大把花錢,這樣的人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們就不能以收定支、控製消費嗎?麵對別人的追債,他們不會覺得臉紅不好意思嗎?我無法理解這類人的心路曆程,但是根據目前種種跡象,我知道這二十塊錢回款無望了。過兩天她過生日,這錢看來隻能當提前送她的生日禮物了。


    晚自習放學時,陶然偷偷塞給我幾張信紙,正好被藝婷看見。回家時藝婷專門繞遠,與我一道向我家走。我以為她要跟我聊四眼,不料她聊的卻是陶然:“陶然一個大男人,不該這麽偷偷摸摸的,他應該大大方方地約你。反正你們的事全班都知道了!”


    聽到她的話,我五雷轟頂。我和他有什麽事?我都不確定,別人怎麽就知道了?知道什麽了?還全班都知道了?“我和他沒什麽。”我震驚後趕緊鎮定下來,收斂心神辯解。


    “嗬嗬嗬嗬,別裝正經啦!至少在我麵前別裝啦!”藝婷爽朗地笑著,把這不當回事地反駁,仿佛她不是在抹黑我,而我的辯解卻是越描越黑。


    我討厭她的用詞,也討厭她看這事的角度。怎麽就裝正經了?我想發火,卻沒有發火的理由,她是站在我的立場力挺我的朋友。我隻能反省是自己的言行引導別人有了各種誤會和猜測。“大家知道什麽了?都怎麽說?”我問。


    “還能是什麽,你倆的關係唄。知道也沒什麽。”藝婷的態度讓我有口難辨。我也無需再辯解,因為她下一個話題已轉到了她和四眼身上。


    這就是我的朋友,讓我又愛又恨、糾結又煩惱的朋友,這是我自己選的朋友,可我似乎又別無選擇。朋友之間這樣是正常的嗎?有完全契合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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