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合在一處,又結陣衝殺。但這右側代軍已所剩無幾,洪鍾便率軍向陣尾殺去。又見杜摯率氐營與箕營已合兵一處,反攻左側代軍,遂也向左側代軍殺去。


    左側代軍受氐、箕兩營合力攻打,本已吃力,又見右側代軍已逃了,更有大隊騎兵攻來,立時便兵敗如山倒,各自舍了兵器,抱頭向本陣逃去。


    代軍本陣尚有一萬兵馬未動,主將李敢見隻兩萬兵馬便將鄭軍圍住,便不肯輕動。杜摯率氐營到時,李敢見鄭軍雖有援軍,人馬卻不多,衝入陣中也未攪動代軍合圍之勢,便也不急於增兵。待到洪鍾率房營兵馬趕到,李敢見勢不好,便要遣大軍相助。哪知房營騎兵極快,代軍潰敗也極快,他增兵陣勢尚未列好,代軍潰兵便已到了,立時便將援兵陣勢衝散。


    李敢怒極,喝令部將斬殺數個潰兵,才漸漸穩住陣腳。哪知頃刻間又有大隊潰兵奔來,卻有萬人之眾,他本陣兵馬再攔不住潰兵,隻得被潰兵裹挾著一並向後逃去。代國三萬大軍至此一潰千裏。


    張羽、洪鍾、杜摯揮軍掩殺,代軍收勢不住,在項莊營寨也不敢停留,穿營而過,直逃到代國境內南關鎮方才收住。


    徐恒傳令收束兵馬,打掃戰場。這一戰戰場寬大,兩軍死傷極多,直清理了三日方才打掃完畢。


    此戰,兩軍從辰時初交兵,到未時末結束,經四個時辰大戰,代軍戰死者七千餘,鄭軍戰死者一千七百餘,傷者亦有千餘人。張羽二百親兵戰死一百一十人。鄭軍得代軍所遺糧草軍帳輜重無數,大獲全勝。


    眾將雖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徐恒卻仍傳令命於中軍帳聚齊。徐恒進了轅門,卻見幾個親兵扶著一人迎了出來,竟是病體未愈的秦玉。


    徐恒忙上前扶住秦玉道:“璧城不是已去了威盛軍休養麽?怎的又回來了?”


    秦玉道:“多謝永業體恤我,但我是大軍主將,怎能離了戰場?未到西湯鎮我便醒了,便命兵士掉頭,哪知杜執禮卻在西湯鎮中。他遣人攔住我,強留我在鎮中將息。但他即刻便要出兵,他麾下的人如何留得住我?我便命人送我回了營寨,雖不能親眼見我大軍取勝,能為諸位守營,也算心慰。”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已有些微微氣喘。徐恒道:“罷了罷了,你病未好,還出來作甚?早知如此,何必要你白白奔波?快快進帳。”說罷扶著秦玉進了中軍帳。


    徐恒命人在主位旁設了一榻,扶秦玉躺下,秦玉卻不肯躺,隻斜倚在榻上。眾將陸續進帳,見了秦玉,也覺驚異,各自施禮問安。


    秦玉身子沉重,不能還禮,徐恒隻得命眾將免去禮數,勿要攪擾秦玉。眾將雖都有傷,卻興致正濃,亂哄哄談論這場大戰。


    徐恒坐在主將位上,見眾將已到齊,便以驚堂木拍案,帳中立時靜了下來。


    徐恒道:“秦製司在病中,仍以我行主將事。今日大勝,諸將皆有大功,然賞功之事暫且不提,來人,將於適綁了,推出去斬了。”


    他聲音雖不大,卻極威嚴,眾將已是驚呆了,站在帳門口的親兵也已呆住,竟僵立未動。


    徐恒又道:“親兵,要抗命麽?”


    門口的兩個親兵這才如夢方醒,急忙上前攀住於適雙臂,卻因未備得繩索,不能捆綁。


    於適大驚失色,卻也不敢違抗,任由親兵執住雙臂。


    張羽急起身道:“且慢。徐先生,三郎有何過錯?此戰他立有大功,緣何竟要問斬?”


    眾將也紛紛起身,然軍中素來法度森嚴,卻也不敢肆意出聲。


    徐恒道:“你等不知,於適可知罪麽?”


    於適看看徐恒,又看看秦玉,忽地掙脫雙臂,頹然跪地道:“徐先生,於適知罪。”


    徐恒道:“你自說與諸將聽。”


    於適道:“是。徐先生命我率軍護衛氐營側翼,不得擅離。我因掛念張統製,救人心切,擅自離了氐營,衝入陣中,違了軍令。”


    徐恒道:“你既已知曉,也不必多言,推出去罷。”


    張羽急道:“徐先生...”卻見徐恒斜了他一眼,不覺心中一懍,隻得躬身施禮道:“於適違令,確是該殺。然他屢立戰功,是難得的勇將。此戰他又不避矢石,衝鋒陷陣,功勞足可折罪,若就此斬了,隻恐寒了眾將士的心。”


    說罷抬頭看向徐恒,卻見徐恒目光冰冷,知他不為所動,隻得不顧身上鎧甲,跪了下去,道:“徐先生,於適違抗軍令全為救我,張羽便也有了不是,徐先生若定要斬他,請先斬張羽。”


    徐恒麵色肅殺,還未開口,便見洪鍾、杜摯也站起,洪鍾道:“徐先生,念在於適昔日功勞份上,便請饒了他這一遭罷。”


    杜摯道:“於適年幼無知,還未見識軍法森嚴,請徐先生饒他性命,他定然知過,日後再不敢了。”說罷二人都跪了下去。


    身後一眾將領也都起身跪下,紛紛道:“請徐先生饒他一命。”


    徐恒隻默不作聲,待眾人漸漸沒了聲息,帳中又靜下來,才道:“軍法無情,治大軍若不能賞罰分明,令行禁止,這數萬人如何能心服?諸將不必再求情,違令者斬,容不得半分情麵。”


    於適麵如死灰,叩頭道:“徐先生,於適知過,不敢求先生寬恕,隻是製司大恩,於適不能再報了。於適今日有死而已,待來世再報製司之恩。”說罷又叩了一個頭,便即起身,將雙臂背於身後。


    張羽急道:“徐先生,於適是製司愛將,製司還在病中,若殺了他,隻怕製司的病一時不得好。請徐先生看在製司份上,饒他死罪,日後我定然看管好他,他絕不敢再犯軍法。”


    徐恒略一遲疑,看了秦玉一眼,眾將也一齊看向秦玉。卻見秦玉麵色如常,竟已微微合上眼。


    張羽道:“製司,請製司為三郎求情,徐先生要殺三郎。”


    秦玉這才張開眼,歎口氣道:“鶴霄,你從軍這許多年,豈不知軍法至重?況且今日徐先生才是主將,我也要聽他號令。諸將也不必再求,全憑先生處治便是。是殺是赦全聽先生軍令,我等全軍將士無不心服。”


    眾將張口結舌,再作不得聲。徐恒看著秦玉,忽地笑道:“璧城,今日你若為三郎求情,我是定不會饒他的。罷了,念在你有病在身,若斬了他,隻怕你這一口氣便要鬱結在心了。”說著回頭看著於適道:“今日便饒你這一遭,推出去打一百軍棍。”


    眾將鬆了口氣,紛紛謝徐恒,張羽忙起身,將於適按跪在地,道:“還不快謝徐先生。”


    於適跪地叩頭道:“謝徐先生不殺之恩,於適再不敢違抗軍令。”


    徐恒揮揮手,親兵上前扶起於適,押著雙臂出帳去打軍棍。徐恒又看秦玉道:“璧城,你快些好,這一戰還未完。代軍雖退了,卻不知河北如何,倘若燕人進入河東,代人還是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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