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精巧修長的白玉浮橋綿長悠遠,淡粉色宮裝著浮橋急急的奔來,長長的披帛拖曳在身後,不時被風吹進湖裏,隔著幾十步遠的後麵跟著兩個小宮女,不住的擔心疾呼:“主子,慢些走,當心掉進湖裏去。”


    爾楓不爽聽到一半的話被人打斷,不悅的瞧了瞧,道:“這不是王婕麽,跑這麽急做什麽。”


    橋上的女子看到她們兩立在湖邊,雙眼晶亮,像是見著了大救星似的加速奔來。


    不過眨眼間,她便跑到了她們跟前,衣襟淩亂發髻微墜,喘著粗氣道:“可算找著娘娘與公主了。”


    “什麽事快說,我們還有事呢。”爾楓不耐煩的打斷。


    王婕妤有些懼怕似的縮了縮,“妾身不是有意打擾娘娘與公主,隻是事情太突然,妾身無法,隻得驚擾二位。”


    楚妃麵色如常,笑道:“既然是這麽著急的事,還不快點說出來,這麽客套做什麽。”


    王婕妤聞言感激的看著楚妃,眼睛中忽然汪起了淚水,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兩人麵前,哀聲哭道:“請娘娘與公主快去飛陽殿救容妃娘娘吧,方才蕭修容與妾身一同去探病,不想突然狂性大發,動手打了娘娘,還說要把娘娘的臉給劃花,妾身苦勸不住,這才匆匆趕來請二位快去救駕。”


    “容妃?”


    爾楓還愣愣的沒想明白她說的是什麽人,楚妃的笑意卻已僵在了臉上,她臉色大變,轉頭高聲將長安喚到跟前,簡短的吩咐道:“穩住內廷,不許人將消息傳到前朝去,等我回來再做計較。”


    說著。她匆匆瞟了一眼跪在地上地王婕妤。一語不發地往蘭陵宮飛馳而去。


    爾楓好容易回過神來。見楚妃已在幾丈之外。身影一晃。紅衣迎風招展。也隨著那一襲碧衣如兩支流箭一般在未央湖麵上一閃而過。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王婕妤怔怔地看著那一紅一碧地身影飛馳而去。心裏忽然泛上了一層悔意。


    她怎麽忘記了楚妃與長公主都是有功夫地人。這樣趕過去會不會太快了些呢。


    她有些苦惱地皺起了眉頭。卻聽長安溫言道:“婕妤娘娘。既然長公主與我們娘娘都去了。想來也不會委屈了容妃娘娘。您不必太擔心了。不如先回宮。在我們娘娘回來之前不要隨意出來以生不測。”


    不過是個大宮女。卻也敢這般與她說話。


    王婕妤心中惱怒,麵上卻謙遜的笑了,道:“長安姐姐說的是,我這就回宮。”


    胸口快要爆炸了,什麽人在耳邊一直嗡嗡亂哼。


    姬指月眼前一片漆黑,她煩躁地想要揮手驅散耳邊的嗡嗡轟鳴聲,卻無能為力的軟下地手。


    眼前忽然有小小的一片光明閃現,漸漸擴展開來,自光明深處,她看見杏黃色衣裙的母親走來,母親身上特有的馥鬱芬芳暖暖地,甜甜的,好好聞,母親伸手撫摩她的臉頰,笑意溫柔,“初顏,該起床了,再不起來上學堂要遲了,一會師傅又要罰你抄論語呢。”


    展眼一望,母親背後立著的是寵溺她的父親,滿不在乎的笑道:“起不來就不用去了,我打發人去給初顏告假,我姬安兮地女兒,怎麽樣都是最優秀的。”


    她咯咯地笑了,聽到窗外半夏殿春在玩鬧。


    是夢嗎,還是幻覺。


    脖子一陣劇痛,她猛然想起眼下的處境。


    原來她是要死了,父親與母親來接她了。


    她笑了,卻有不舍。


    袖上地蘭香淺淡,她眼角濕潤,如果她就這樣死了,那眼睛沉沉如夜色悠遠的少年該是會傷心地吧。


    恍惚之間,她像是看到他的玄衣翩然而至,淺淺笑著道:“初顏,昭華宮空著等你回去呢,等回去了,我便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莫要再生我的氣了,可好?”


    “好……”


    她無聲的在唇下呢喃,縱然他再也聽不見。


    眼淚順著眼角滑下來,涼絲絲的。


    光明消失了,痛苦也漸漸在消失,她覺得自己身輕如燕,被風一吹簡直就能飄起來。


    好愜意啊。


    她正想要飛,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把她吹落在了地上。


    跌的好痛,全身都痛,痛苦回來了,然而,脖子上的禁錮卻是實實在在的消失了。


    姬指月伏在廊上,大聲咳嗽,有人奔上遊廊來抱起了她,在她耳旁連聲呼喚。


    是那周身蘭香彌漫的玄衣少年來了嗎,他是不是帶了很多人回來,院子裏好吵。


    隔著眼簾,她模糊的看到有鮮豔奪目的火紅色與清爽宜人的碧色衣裙來回晃動,她們在對她做什麽,好象在解她的衣領,來來回回,晃的她眼都花了。


    她不咳的那麽厲害了,她們終於走開了些,隻有抱著她的人依舊陪著她。


    這個懷抱十分溫暖,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卻沒有蘭香飄逸,她喘順了氣,努力睜開眼睛瞧了瞧,無力的笑了,有些失望又有些驚喜,“殿春姐姐,你回來了,再晚一刻可就再也見不著我了。”


    殿春雙眼通紅,死死的憋著眼淚不流出來,用力撫著姬指月的胸口為她順氣,一聽她說的話,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姐,你可別說這樣的話,我不過才離開了一個時辰,怎麽就會發生這樣的事,嚇死我了。


    要不是楚妃娘娘和公主趕過來,就算我回來也救不了你啊。”


    姬指月趴在殿春漸漸懷裏緩過氣,掙紮著想要坐起來,殿春隻得扶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轉頭環顧,見滿院子的侍者都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饒,立在院中一紅一碧的身影緊緊皺著眉頭,蕭修容癡癡傻傻的跌坐在廊下,脖子上鬆鬆的纏著一條火紅色的披帛,嘴裏不知在自言自語什麽。


    原先勒著她的披帛落在了一旁,像是被鋒利的利器從中間割斷,一支碧玉步搖插在遊廊的欄杆上,簪子全部沒入了欄杆,隻餘一串熒熒碧綠的翡翠玉串仍然在外,晃悠悠道著方才的驚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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