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強忍著疲憊,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走向帳篷。


    他的腦海中還在盤旋著程序員的絕望與跳江的一幕,那無聲的控訴和滾滾江水一起衝刷著他的意誌。


    走近了帳篷,聽見傳來的爭吵聲夾雜著哭泣。


    女孩哭著進了帳篷,老太太們也追了進去。


    祁同偉心中一凜,也進了帳篷。


    帳篷內的光線昏暗,他立刻看見女孩正站在一群年長婦女中間,臉色漲紅,手指顫抖地指著其中一個胖老太太。


    幾個婦女則氣勢洶洶地圍著她,嘴裏吐出刺耳的話。


    “劉萌萌,你也是個人?你就是個孽種!沒爹生沒媽養的,該!”一個尖嗓子的老太太開口,語氣中滿是指責。


    “劉萌萌,你也太自私了!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情況,孩子都沒東西吃,他可是你三姑婆的二姨奶的八姑侄的表弟的孩子,可是個男仔!你一個在外麵‘幹技術活’的人,就眼看著男丁挨餓?不能為大家做點犧牲?”


    另一個幹瘦的老太太接過話頭,嗓音沙啞卻刺耳:“裝什麽純!你離開村子這些年,在外麵亂七八糟地混,誰知道你幹了些什麽?城裏回來的女人,哪個不是玩得花枝招展?不就是個婊子嗎?腿一張的事,跟誰不是睡?現在餓著孩子,你不該奉獻一下嗎?”


    女孩紅著眼,站在角落,拚命護著自己身後的簡陋物品。


    她氣得渾身發抖,眼睛通紅,聲音尖銳地回擊:“你們說我是技術工作者?我明明是正經上班!就是在城裏工作,讓你們說的就那麽不堪?!你們這群碎嘴的惡心東西,不懂就別亂說!”


    “上班?別裝清高了!”一個胖老太太站了出來,語氣裏帶著些許輕蔑,“我們可是一家人,你不幫襯親戚,誰幫?你既然能在城裏賺錢,現在又年輕,不奉獻一點算什麽?要知道,親戚們不會忘記你的付出。”


    胖老太太話音未落,旁邊幾人紛紛點頭附和。


    “你們幹什麽!?逼良為娼?!我從小就被重男輕女,父母也沒管過我,要不是爺爺奶奶給我一口飯,我早就餓死了!被你們這些這些親戚拐賣了都說不定。現在讓我付出?你們怎麽不付出付出?!”


    這麽多的言語暴力攻擊下來,劉萌萌都快崩潰了,她現在要是手裏有把機關槍,祁同偉毫不懷疑她會把這群老太太直接給突突了。


    眼見場麵要失控,一個整容臉老太太趕緊打圓場道:“哎呀娃兒,沒事的,你想太多了。身子一躺,倆眼一閉,雙腿一張,錢跟吃的都來了,多簡單啊,有啥想不開的?人家村裏有本事的,在魔都的那個什麽外圍什麽會所,幹了五六年,回到村裏就蓋了一個大別墅,人見人誇,哪有敢瞧不起她的?”


    “對啊,對啊,你還年輕,都不知道掙錢多難。那東西就是個物件,誰用不是用啊,能賣出去賣個好價錢也是本事!咱們是親戚,不分彼此,沒人會笑話你的,乖~啊~”一個貌似忠厚的老太太勸道。


    聽到這群王八蛋的汙言穢語,劉萌萌氣得咬牙切齒,淚水從眼角滑落。


    她憤怒地大吼:“一家人?當初我上大學沒錢,是爺爺奶奶四處借錢,沒人願意幫一分。最後是他們賣血才湊齊了我的生活費!你們當時幹嘛去了?那時候怎麽不說親戚不分彼此?!”


    “你別胡說!”一個幹瘦的老太太惱羞成怒,聲音拔高了八度。


    “我胡說?”劉萌萌冷笑一聲,指著她們的臉說道,“我讀大學時連一分錢都不肯出,後來爺爺奶奶因賣血染病,沒多久就去世了!而你們呢?誰來過一次?誰管過我?要不是今年回來掃墓,我是絕不會踏進這個又窮又惡心的地方!”


    她含淚質問的聲音震得整個帳篷都安靜下來。


    老太太們被罵得啞口無言,但臉上還是一副不服氣的表情。“你這丫頭真是翅膀硬了,就知道瞎講。再這麽罵人,遲早遭報應!”


    “劉家怎麽出了個這麽不孝順的,我早就說他們一家都是孽種,死絕戶了也是報應!我今天就替你那死鬼爹媽好好管教管教你!教教你怎麽跟長輩說話!”


    那個尖嗓子的老太太被激怒,猛地向前一步,似乎想動手。


    但是她身旁的胖老太太趕緊拉住她,低聲勸道:“算了算了,別鬧得太難看,都是一家人。”


    她說這話當然不是好心。


    第一是還指望劉萌萌拿身體換東西吃,自然不能打傷她,打傷了就賣不上價了。


    第二是,她已經看見了身後的祁同偉,正麵色不善地盯著自己這群人。


    在她的視角裏,祁同偉剛剛差點動手殺了個搶東西的老頭,萬一放開了打,這群老太太恐怕得吃大虧。


    然而,這些話在劉萌萌聽來,卻更像火上澆油。


    “一家人?”劉萌萌怒極反笑,抹去臉上的淚水,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這些人,就是一群吸血鬼!我看到你們就惡心,滾吧!現在就給我滾!”


    幾個老太太氣得臉色鐵青,但看到站在門口冷冷注視著她們的祁同偉,頓時噤若寒蟬。


    祁同偉的身影如山般矗立,目光冷厲得讓人不敢直視。


    當他朝前邁了一步時,老太太們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


    最瘦的那個老太太似乎還想說點什麽,但對上祁同偉淩厲的眼神,生生把話吞了回去。


    “再不走,我親自送你們出去。”祁同偉的聲音低沉,卻充滿了威懾力。


    老太太們一哄而散,臨走前還不忘丟下幾句夾槍帶棒的話:“真是家門不幸,有你這麽個不孝順的晚輩!”


    “走,我們走!不理這個自私鬼!”胖老太太惡狠狠地扔下這句話,帶頭往外走。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嘴裏罵罵咧咧地離開,但始終不敢回頭。


    待人群散去,帳篷內隻剩下劉萌萌和祁同偉。


    劉萌萌倚著帳篷柱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這點破事,別放在心上。”她低聲說道,語氣中滿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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