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英知曉人命關天,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害怕,若那人還有一口氣,卻因延誤救治,她會內疚一輩子。


    麵對生死不知的人,多少有點害怕。


    宋清淮安撫好小娘子,立刻抬步往淺灘走去,走近才發現,對方上半身露出水麵,臉上有許多擦傷,因為是趴在水裏,傷口被水泡得發白腫脹,根本看不清其麵貌。


    蘇白英站在岸邊,緊緊盯著宋清淮,心都提到嗓子眼。


    如此慘狀,宋清淮不覺得對方還有活著,是死是活,都得有個說法,於是把手放至其鼻間,詫異的挑了挑眉,傷得如此重,竟還有一口氣在。


    回頭看了眼擔心不已的小娘子,“娘子,還有一口氣。”


    蘇白英提著的心放下,還好,還沒死,看見死人可是會倒大黴的,距離會試還有三個多月,她可不想在這段時間內,出現任何意外。


    宋清淮確定人沒死,費勁吧啦的將人拽出水裏,厚棉衣泡過水,死沉死沉的,難怪這人扒在水裏,想來累的。


    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死人,蘇白英挺害怕,這會子得知對方是活的,膽子便大了起來,上前小聲問:“夫君,將人送到醫館去嗎?”


    宋清淮看了眼地上之人,感歎其生命力之頑強,“嗯,雖說素不相識,好歹是一條人命,將其送至醫館,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


    蘇白英探頭看去,先是被對方慘不忍睹的模樣驚了一瞬,傷成這樣,恐怕連親娘都認不出來,腦子裏念頭一閃而過,目光掃到其身上,輕呼一聲,“咦!這....”


    “娘子識得此人?”


    蘇白英指了指對方身上,破破爛爛卻熟悉無比的衣裳,“夫君,你不覺得他身上的衣裳很眼熟嗎?”


    宋清淮定睛一看,終於明白剛開始的熟悉之感來自何處,原是對方身上的衣裳。


    因為那是他的,他一心撲在書本裏,穿搭一直都是娘子親自打理,也就沒怎麽注意衣裳樣式。


    隻是自己的衣裳怎麽會出現在他人身上,隨後他記起娘子說過,將他的舊衣送給賣柴火的少年,思及此,宋清淮看向地上之人,“他是牛娃?”


    蘇白英點頭,“嗯,應該是他,隻不知為何變成這樣,天可憐見的,夫君,先把人送到醫館去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動手將人抬至岸上。


    “娘子,你背過身去,為夫將他身上厚衣裳脫掉,天寒地凍的,濕衣裳穿在身上也不好。”


    “好。”


    宋清淮先解下身上大氅,平鋪在地上,這才開始解他的濕衣,解開厚重的棉衣,裏麵隻穿了件破破爛爛的粗布衣。


    宋清淮索性將濕衣和褲衩全部脫掉,將瘦弱不已的少年用大氅包裹好,背在身上,“娘子,走吧。”


    蘇白英見自家夫君已經將人背在身上,問了一句,“重不重?”


    不是她看不起夫君,而是他從小嬌生慣養,沒做過重活,牛娃看著瘦巴巴的,可他個頭不算矮。


    宋清淮側過身,讓蘇白英走在前麵,“還好,得快點去醫館,牛娃看著不太好,小小年紀,也不知發生了何事?”


    蘇白英走在前麵,“雪停後,送了許多柴火來,後院都堆不下,我就讓他過些時日再送,還真不清楚之後的事,看他的樣子,受了不少罪。”


    少年慘不忍睹的樣子,深深刺痛了她的眼,老天為何要如此待一個努力生活的人。


    人命關天,夫妻倆快速離開。


    不遠處的梅林裏,兩名俊美非凡的男子,恰好將一切盡收眼底,白衣男子見方才還黑著臉的好友,突然露出愉悅的神情,挑了挑眉,“歐陽兄,認識他們?”


    歐陽昱點頭,“嗯,李兄可還記得臨江之行?”


    李玄基回想了下臨江之事,當時可謂是驚心動魄,歐陽兄帶著證物回京,一路上遇到不止一次劫殺,一個半月的路程,硬是走了兩個多月才。


    回京後,調養了三個月,太醫方才宣布沒有大礙,不難想象其中艱辛。


    不過歐陽兄回京後,在禦書房與皇伯伯密談許久,之後便待在府裏養傷,對臨江之事隻字不提。


    那兩人衣著雖然光鮮,並非名貴之物,京城各大世家子弟,雖說不太熟悉可都認識,他非常確定,那兩人不在其列。


    李玄基將手背在身後,胸有成竹道:“觀你表情,對方是你在臨江結交之人,鑒於你當時的情況,應是對你有所幫助之人。”


    歐陽昱毫不意外他能猜到,“嗯,宋兄應是來參加春闈,學識不錯,品行端正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嗎?京城裏能得榮國公世子誇讚之人少之又少,這位宋舉子有何魅力,得你青睞。”


    歐陽昱在臨江一案上立了大功,聖上念其所受之苦,在榮國公再次遞上請封世子的折子時,同意此事。


    歐陽昱聽出他語氣裏的調侃,正色道:“小郡王,在下不說假話。”


    見好兄弟如此認真,李玄基嘴角上揚,“哦,可要讓人關照一二?”


    歐陽昱想也不想的搖頭,“不用,如今正是關鍵時候,還是不要將他牽扯進來為好。”


    聖上近些年身體每況愈下,奪位之爭越發焦灼,宋兄隻是普通舉人,他還是不要過多關注,那樣隻會給他帶來麻煩。


    平平無奇的新進舉子,對局勢起不了太大作用。


    若被人知曉倆人的關係,加以利用,後果難以想象。


    李玄基若有所思,“護得如此緊,看來關係不一般。”


    歐陽昱淡淡吐出四個字,“救命之恩。”


    李玄基輕嘖一聲,望著快步離去的身影,還有其背上之人,調侃道:“這位救命恩人,可不止救你一人。”


    說罷努了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歐陽昱瞥了他一眼,“宋兄品性高潔,並非攜恩圖報之人。”


    再者他也不是心胸狹窄之輩,總不能對方救過他一次,就不能救其他人。


    李玄基並非想針對宋舉子,隻是方才所說之事,過於炸裂,這才轉移話題緩解一下氣氛,“你未婚妻的事,打算怎麽處理?要退婚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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