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徐瑤夜坐在梳妝台前,看著手心裏被折斷的玉簪,神情有些恍惚。


    五福嬤嬤端了藥走進來,見到此番情景,嚇得神色都變了,慌亂著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徐瑤夜的手。


    “大姑娘,那藥你不能再親自配了,讓老奴來吧。”


    聽到這話,徐瑤夜的雙眼突然迸出一點凶狠來,那凶狠沒能收斂住,連帶著殺意都漫了出來。


    她將手中斷了的玉簪扔到地上,“不行,那藥我一定要親自配。”


    “是我把那狐媚子帶進侯府的,也要我親自送她走。”


    五福嬤嬤歎了一口氣,半蹲在徐瑤夜麵前,幾乎要給她跪下了。


    “大姑娘,你總接觸藥粉,自己或多或少都會沾染一些,你不覺得你近日發脾氣,比往常多了許多嗎?”


    徐瑤夜搖了搖頭,隨即一愣,低下頭,神色晦暗不明。


    她近日確實有很多時候,覺得控製不了情緒。


    五福嬤嬤見她似乎有觸動,繼續說道,“這些日子根本就沒有丫鬟敢進房伺候,就連碧玉也如同驚弓之鳥,稍有一些差池,就怕姑娘會發賣了她。”


    “大姑娘一向是溫和有禮,待人是極好的,如今性情大變,定是那藥粉作祟。”


    徐瑤夜眼波流轉間,似有黯然閃過。


    她的目光明明滅滅,低垂了眸子,眸中閃過一絲嘲諷,“我不過是沾染了一些藥粉,性情就大變。”


    “我的那位好庶妹,她被下了那些分量的藥,怎麽還沒瘋?”


    “怎麽沒瘋?”五福嬤嬤抬起頭來,冰冷的眸子裏帶著笑意,“二姑娘整整燒了兩日,紅玉和那鄉野丫頭過來求見姑娘好幾次,老奴做主,沒讓她們進來,也沒幫二姑娘請大夫……”


    “難怪!”徐瑤夜瞪大了眼睛,語氣裏帶上了幾分嗔怒,“怪不得世子爺會將我禁足,原來是你!”


    “姑娘恕罪,老奴不得不這樣做。”五福嬤嬤語氣堅定,“若是請了大夫,驗出她中了毒,大姑娘就麻煩了。”


    “你的意思是,她是因為中毒才會發燒的?”徐瑤夜見五福嬤嬤點了頭,她大笑起來,心裏是許久未有過的暢快。


    “好,今日發燒,明日發瘋。我倒要看看,我這位庶妹能挺多久!”


    徐瑤夜給徐望月下藥,是不久前剛起的念頭。


    這件事太陰毒,她做得極其隱蔽,連身邊的碧玉都瞞著,隻有她母親許氏和五福嬤嬤知曉。


    平日裏徐瑤夜和五福嬤嬤討論此事,也都是避著碧玉的。


    五福嬤嬤沒有發現今日她匆忙跑進來,門隻虛掩著,並未完全闔上。


    而此刻,碧玉就站在門口,不住地發抖,手中水盆裏的水已然灑了小半盆在地上。


    她知道大姑娘討厭二姑娘,可也隻以為徐瑤夜想將徐望月草草嫁出去,卻從沒想過她竟想要她的命……


    也不知徐望月是不是命大,她安穩地倒在裴長意的懷中,昏昏沉沉,好似睡著了。


    裴長意放慢了手腳,輕柔地把她抱到暖榻上,輕聲喚著,“二姑娘。”


    趕來的裴鈺和本就站在不遠處的裴長遠,幾乎是同時衝到了馬車底下。


    兩人相撞,差點都沒站穩。


    裴長遠頭暈目眩,愈發覺得自己剛才聽見裴長意的那一聲“望月”,是幻覺。


    “二姑娘怎麽了?”裴鈺著急,正想上馬車幫二姑娘診脈。


    裴長意微微側頭,餘光寒冷如冰,“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別丟人現眼了。”


    裴鈺臉一紅,想到那日在祠堂的事,罷了,自己的醫術的確比不上同仁堂的秦大夫。


    裴長遠一把推開裴鈺,左腳剛踏上馬車半步,便被一個冰冷的眼神盯著。


    這眼神太過滲人,嚇得裴長遠唉呦一聲,摔下了馬車。


    裴長遠從未在兄長身上見過這樣的眼神。額頭上都是冷汗。


    這和看典獄司的犯人有什麽區別?


    他可真是個凶羅刹!


    裴長遠不敢再動,瞬間老實了。隻能靠嘴問


    “兄長,月兒妹妹她怎麽了?怎麽會突然暈倒?”


    他抬頭,見眼前那道暗沉的目光,黑夜之中如狼般冒著幽光,看他跟看死人並無任何區別。


    裴長遠咽了口口水,“兄長,我是說二姑娘她怎麽了?”


    裴長意眼底掠過一抹難以發現的緊張,他微微俯身,側臉如玉,仔細看了看眼前女子。


    徐望月真好像是睡著了,氣息平穩,臉頰微微泛紅。


    判斷了許久,確定她此刻無事,裴長意坐直了身子,隱在暗處的手微微一緊。


    他自己都未曾發現,他額頭上竟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麵對生死未卜的跳崖死局他未曾怕過,對著殺人如麻的凶狠之徒他未曾緊張,可放下徐望月倒下的那刻,他的心竟頓了頓······


    “回府。”


    聽到馬車裏傳來冰冷的兩個字,裴長遠嘴角微微牽起。


    他正準備踏上馬車,想到方才的前車之鑒,他的欲抬未抬,求助似地轉頭看向了裴鈺。


    裴鈺眼中流過一絲笑意,輕聲說道,“二公子,這邊請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拍了拍裴長遠來時所坐之處。


    裴長遠蹙眉,又要他趕馬車?


    他好歹也是個二公子!


    他微微側頭,見裴鈺翻身上馬,還一手牽起了裴長意的馬。


    罷了,他踏上自己來時的位置,還是好好趕馬車吧。


    馬車掉了頭,往侯府的方向緩緩走著。


    裴長意端坐在暖塌一邊,絲絲縷縷的香氣不斷地往他鼻尖鑽。


    他深深看她一眼,喉結微滑,輕輕摩擦了幾下指腹。


    為了讓徐望月能躺得舒服些,裴長意後背抵著馬車壁。許久,他不自在地動了動長腿,換了個坐姿。


    裴長遠趕馬車的技術實在很差,馬車不斷地晃,晃得徐望月在暖榻上都躺不安穩。


    裴長意一手扶著徐望月的肩頭,一手握成拳敲打著馬車壁,“裴長遠,你可是連車都趕不好?”


    裴長意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壓抑著怒氣。


    裴長遠一緊張,車便更不穩了,晃得徐望月幾乎要摔下來。


    “算了,你盡力便可。”裴長意拾起手指,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裴長遠是怎麽個盡力,顛得越發厲害,徐望月蹙著眉頭,似乎很是難受。


    裴長意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緊,俯身將徐望月抱起,讓她躺在自己懷裏。


    裴長意自小練武,哪怕是在晃動的馬車裏,他依然能保持身子不動。


    本能地窩在他懷裏,徐望月不再亂動。


    裴長意單手扶著徐望月的肩頭,另一隻手輕輕撥弄了一下她散落在耳前,礙事的長發。


    接觸到她細膩的肌膚,他呼吸一滯,眸心微顫。


    指尖傳來細膩的觸感,他不動聲色的屈起手指,頓了頓,卻又悄然鬆開。


    這種感覺很熟悉,黑夜之中,他最喜歡輕輕摩挲她臉頰的感覺。


    方才他幫她整理發絲,是因為長發落在她臉頰上,怕她不適。


    可他再一次抬起手,卻是無意識的,貪戀那細膩的感覺。


    他的指尖還未觸到徐望月臉頰,就見她不知怎麽了,薄唇微啟,輕聲呢喃著。


    裴長意收回手,雙目緊閉。


    再睜眼時,常年靜寂如沉水般的雙眸,竟起了一絲波瀾。


    她在喊一個名字。


    而這個名字,是兩個字。


    不是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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