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在等誰?”


    裴長意放下了筷子,一垂眸,眉梢眼角盡是疏冷。


    徐瑤夜看似一直在陪他用膳,可心不在焉,眼神總時不時地往外看。


    被裴長意這一問,她的身子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她抬起頭來,見裴長意眉目如畫,氣質清冷。


    她的這位郎君看似溫和體貼,可她總覺得,他渾身都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讓她難以靠近。


    她淡淡地笑了笑,掩飾著內心的惶恐,若無其事地開口,“我在等五福嬤嬤。”


    徐瑤夜偏頭看他,眼裏寫滿了委屈,語氣裏帶著一絲撒嬌,“郎君日日這般辛勞,我十分擔心你的身體,日日都會為你燉補品。”


    “你的書房我去不得,隻能等你來。等你了好些日子,郎君今日終於來了,我讓嬤嬤去給你端補品了。”


    她說話間,見五福嬤嬤站在門外,對著她微微點了一下頭。


    碧玉把徐望月帶來了。


    徐瑤夜心頭鬆了一口氣,略帶害羞地看了裴長意一眼,“嬤嬤把補品端來了,郎君今夜,可留下?


    裴長意不置可否地抬眸,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五福嬤嬤,神色微不可見地沉了沉,眸底一暗。


    徐望月被碧玉匆匆帶來,氣息仍是不穩,微微喘氣。被帶進耳房裏等待,她換上長姐的衣服。


    徐瑤夜離開房間,用的借口是去端補品。


    這補品,自是由徐望月端著,輕手輕腳走進房中。


    紅燭影動,裴長意站在書桌邊,看上去矜貴而意氣風發。


    玉竹筆在紙上飛舞,不知在寫些什麽。


    見到桌案,徐望月的心咯噔一下,那日的記憶湧上心頭,又羞又臊。


    “郎君。”徐望月怯生生地開口,走上前去放下盤子,整個身子擋住光影。


    她靠近時故意拂袖,揚起風滅了紅燭,這才沒有讓自己的臉顯在燭光之下。


    紅燭將滅欲滅之間,女子朦朦朧朧的身影,出現在他視野裏。


    驚鴻一瞥。


    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一片黑暗之中,裴長意淡淡地看了一眼麵前的窈窕人影。


    徐望月才剛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黑夜之中,她隱約見裴長意抬起手,竟是靠近了紅燭。


    她心頭微顫,一把抓住了裴長意的手臂,“郎君,不要點燈。”


    裴長意順勢將她摟入懷中,低頭在她頭頂嗅了嗅,一股熟悉的味道鑽入他的鼻尖,“夫人,今日又碰了冷水?”


    徐望月後背一挺,整個人僵硬,她拚命保持著鎮定,語氣淡淡,“是碧玉。想必是她手上的藥,抹到了我衣服上。”


    見裴長意要點亮紅燭,徐望月一時著急握住了他的手,“郎君,我……”


    “不點燈,如何吃夫人精心準備的補品?”


    他一呼一吸,氣息漸漸靠近。


    絕不能讓他點燈。


    徐望月把心一橫,轉過身,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郎君,你不需要吃補品。”


    她根本不懂得,這樣的撩撥對男人而言意味著什麽。


    裴長意眸底暗沉,隱約閃著光亮。


    他抱起她,雙雙倒在床榻之上。


    雖說不是在桌案上,可徐望月仍然麵紅耳赤。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今天的他,好像和之前不同。


    今天的裴長意好像心情不好,逼得她無路可退。


    一夜雨疏風驟,落花無數。


    “郎君……”


    “不要。”


    徐望月像隻小貓兒似的,嗚嗚哭了起來。


    錦被皺成一團,指尖在上麵劃了一道又一道,緊緊抓住又鬆開。


    眼前隻能瞧見輪廓的影子,和白日裏他清朗正經的模樣重合在一起。


    徐望月渾身發燙,喉嚨發幹。


    “不喜歡嗎?”


    他聲音很輕,似乎是故意在她耳邊吹著氣。


    溫熱潮濕的氣息。


    徐望月渾身戰栗,本能地搖了搖頭。


    這句話,他白日裏也問過她。


    那時心境和此刻悄然重疊,徐望月一時竟差點忘了,她此刻正扮演著長姐。


    “那便是喜歡。既然喜歡,為何不要?”


    這幾個字,好像是從牙縫裏冷冰冰地被拋出來。


    徐望月無法回答,隻能用身體的反應去回答。


    夜色深沉,房間裏不但沒有點燈,還拉了厚實的簾子。


    這麽近的距離,裴長意卻瞧不清身下人的模樣。


    他腦海裏一閃而過,陽光下瑩白如玉的細嫩脖頸,還有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


    徐望月被掐著腰身身子無法動彈,想往後躲,被牢牢控製,躲不了。


    她已然沒辦法思考。


    錦被被掀起,又重重落下,蓋在她身上,壓得喘不過氣。


    她緊緊咬住牙根,腦子裏好像有一根弦崩斷了,想到了什麽,可一轉念身上的痛楚襲來,無法動彈。


    今日的裴長意,確實不同。


    聽著她帶著哭腔的嗚嗚聲,他也曾心軟,想要輕一些。


    可聞到那股熟悉的藥香直勾勾地鑽進鼻子裏,就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道。


    這一夜,徐瑤夜在外頭聽著動靜,錦帕都掐碎了兩塊,咬碎了銀牙,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五福嬤嬤站在一旁,心疼地看著自家夫人,“世子爺血氣方剛,隔了這許多日子,自然是難耐了些……”


    “可夫人如今也該放心,世子爺心裏頭隻有您啊。”


    見徐瑤夜眼神迷茫,五福嬤嬤笑了笑,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男人啊,要是在外頭吃飽了,在自家夫人這兒,如何會這般餓呢。”


    聽了這話,徐瑤夜臉上的神情這才鬆緩了一些。


    沒錯,雖然房裏的人不是她,可在裴長意心裏,那就是她。


    裴長意一連叫了四次水,待他對上通明燭火下徐瑤夜精致美豔的臉,不知為何,隻覺索然無味。


    “郎君,為何如此看我?”徐瑤夜被裴長意的目光瞧得害羞,伸手摸著自己的臉。


    五福嬤嬤說得對,方才讓他動情之人,原本便是自己。


    她這般想著,伸手便要去拉他上床榻。


    裴長意不著痕跡地擺了手,往後退了半步,眸光深沉,看了徐瑤夜一眼,“夫人也累了,好生休息。”


    “我今夜還有公務,回書房睡。”


    徐瑤夜咬牙,雙目通紅,卻也隻能看著裴長意的背影出了她的屋子。


    另一邊,徐望月回到自己房中,累得已沒有力氣和紅玉說話,倒頭便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紅玉好不容易才把徐望月叫醒,心疼地看著她身上青青紅紅的印記,滿臉羞紅,“也不是第一次了,世子爺也未免……”


    “胡說什麽。”徐望月厲聲打斷了紅玉,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見紅玉咬著下唇,徐望月低垂了眸子,“如今我們在侯府裏,定要謹言慎行。”


    紅玉點頭,轉身拿了藥來,小心地在她身上輕輕抹著藥膏,“二姑娘今日還去練字嗎?我瞧著你都起不了身。”


    “自然要去的。”徐望月說著話,掙紮著想起身,腰疼得厲害,渾身都酸酸脹脹的。


    她幹脆躺下,任由紅玉幫她身上那些讓人麵紅耳赤的印記抹上藥。


    如狼似虎。


    她也是昨晚才第一次理解到這個詞,究竟是何意。


    想到昨夜的裴長意,徐望月搖了搖頭,今日隻盼著他忙一些,不在書房裏才好。


    平日裏去練字,都是徐望月自己去的。可今日,她實在舉步艱難。


    冰天雪地裏,紅玉攙扶著徐望月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走著,“二姑娘,走路你都艱難……”


    “你不必說了,我今日一定要去練字。”


    徐望月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些不安,總覺得今日若是不去,便會出什麽大事。


    “前頭便是世子爺的院子,你不要再送我了,回去吧,我自己進去。”徐望月衝紅玉揮了揮手,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


    兩腿之間仍是隱隱作痛,腰酸背痛,整個腰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她知自己此刻走路姿勢奇怪,為了不招人注意,她幾乎不抬步,挪著步子往前緩緩走著。


    “二姑娘!”裴鈺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他見了徐望月,三步並作兩步,小跑而來。見她手裏空空如也,麵上略微有些失落。


    徐望月瞧出了他的神色,莞爾一笑,“對不住了,裴鈺,昨日沒做點心。”


    “昨夜去做什麽了?


    裴長意自風雪中走來,一身墨綠雲繡披風,滿身風姿。


    見到徐望月,他下頜微微揚起,嗓音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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