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這日,汴京下了今年第一場冬雪。


    城裏城外,四處白茫茫一片,氣溫極低,城道上行人凍得瑟瑟發抖。


    徐望月在屋裏也冷得細細抖著。


    她隻穿了薄薄一層鴛鴦肚兜,站在屋子中間,背後那隻手從她的側臀,到腰肢,再到前胸,一路往上撫摸。


    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貨物一樣,任憑對方審視檢驗。


    “膚如凝脂,手如白玉。”


    “不錯,細嫩光滑,挺翹能生。”


    粗糲的指腹傳來的不適感,讓徐望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下一刻,那根手指竟要伸進她的嘴裏檢查牙口。


    她的丫鬟紅玉急紅了眼:“嬤嬤不帶這麽欺負人的,我家姑娘還未出閣,不是什麽可以買賣的外室,嬤嬤怎麽拿那些人牙婆子的手段用在姑娘身上。”


    五福嬤嬤見狀,不但沒收手,反倒一手指頭捅進去,在她口中一頓好攪和。


    語氣輕蔑:“那些外室都是什麽身份?你家姑娘要伺候的可是世子爺,自然要仔細些。”


    “再說,姑娘家舌頭上的功夫也是伺候人的手段,夫人送來的春宮圖難道沒有認真看嗎?”


    說到這個,徐望月臉上臊得慌,連忙用眼神示意紅玉不要多言。


    默默忍下這位五福嬤嬤所有動作。


    嬤嬤見徐望月逆來順受乖巧得很,心中更加得意:“隻是這小腹,比我家夫人略粗了一點兒,今日就不要進食了,以免晚上侍寢世子瞧出來。”


    “這才白天,一天不吃豈不是要餓壞我家姑娘?”紅玉急到想哭。


    嬤嬤冷嗤:“能有機會伺候世子是多大的福分,隻是不吃飯而已,瞧把你矯情的。今晚是多大的要緊事,關乎到整個徐府的榮辱,若是穿幫了連累夫人,到時候別說是吃飯,說不準把你們再送回莊子上發賣!”


    徐望月捏著紅玉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隨後語氣柔柔:“謝謝嬤嬤教誨,望月謹記在心,必然不辜負長姐囑托。”


    見徐望月懂事,嬤嬤也作威作福爽了一把,心滿意足拉開房門。


    門外呼啦啦冷氣夾雜著雪粒子呼嘯而入,刺到骨頭縫裏的寒意侵襲。


    徐望月忍著,臉上一直帶著笑,直到五福嬤嬤身影遠去,這才上下牙齒顫抖著鑽進被窩裏,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連衣服都來不及套上。


    實在是太冷了。


    京城最冷的時節,帶著紛紛揚揚的大雪,更是淩遲刮骨。


    “他們這是不把姑娘當人。”紅玉連忙衝上去關了門,“早知道大姑娘也不是個好相於的,如今嫁入定北侯府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姑娘為什麽要答應這一出,這以後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紅玉越說越哽咽,原以為大姑娘與夫人願意把把徐望月放出來算是苦盡甘來,沒想到是存著豺狼虎豹的心思!


    他們家姑娘是側室生的,身份本就比不上嫡出的大姑娘,加上小娘早逝隻留下孤女,在徐家就更加受人欺負。


    徐家主母善妒,自小娘死後就將沈望月關在了院裏,從不許出門,下人克扣用度是常有的事情,經常饑一頓飽一頓。


    好在姑娘有福分,生得碧月羞花玲瓏有致的,倒也沒有因為吃不上飯而纖瘦。


    身形也和大姑娘越發相似。


    這到成了造就一切的根源。


    大姑娘徐遙夜自小與定遠侯府長子裴長意有婚約,原本是一樁美談。


    未曾想裴長意七歲那年在一日外出時突遭禍事,失蹤了十數年。所有人都以為裴長意死了,而這個婚約就變得尷尬起來。


    未嫁過去死了夫君,是望門寡。


    徐瑤夜嬌生慣養養大的,怎麽受得了這樣的名頭,這許多年都在想著怎麽退婚能不傷了定遠侯府的麵子。


    畢竟定遠侯是聖人親封的異性侯爺,開國功臣,一身戰功無人匹敵,能與他家結親是莫大的福分。


    福分歸福分,誰家也不願意女兒嫁過去就守寡的。


    就在徐瑤夜千方百計想要退掉這份婚約,甚至找到下家隻等知會侯府的時候。


    裴長意竟然活著回來了!


    不僅僅回來了,還功名加身,一舉奪魁,入秘閣,參機要,成為聖人麵前最年輕的執筆禦史。


    如同皎皎明月,光芒耀眼得令所有人都不敢直視。


    這樣的夫君,一下子又成了汴京城裏人人羨慕的絕好姻緣。


    隻是不知徐瑤夜之前是用了何種法子想要退婚,竟聽是不能圓房。


    這才將她們家姑娘徐望月放了出來,說是要做今晚洞房花燭的替身。


    自答應以來,徐瑤夜和夫人日日派遣嬤嬤過來,借著教授禮儀的名義欺辱她們家姑娘。


    什麽春宮圖都是其次,還會每日將徐望月身上擰紅,說什麽她皮膚底子太薄,經不起世子折騰,到時候成了輕浮模樣。


    還是這時候多受些苦,將皮肉養厚實點。


    紅玉心中知道,就算是今晚世子要得用力些,誰家好人家會被人瞧見身上的紅痕啊,自然是會想辦法遮掩住。


    分明是大姑娘徐瑤夜皮膚不如她們家姑娘,便故意磋磨磋磨。


    這種荒唐事,紅玉也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什麽會答應。


    徐望月在被窩裏回溫了好一會兒,又灌了一杯熱茶才算是緩過來,唇色慘白得滲人。


    紅玉這麽望過去,倒是忍不住感歎自家姑娘顏色真好,就算是身嬌體弱也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惹人生憐。


    隻可惜是側室所生,否則就憑借這麽一副樣貌,何愁在京中找不到高門大戶做人家正經嫡妻大娘子。


    命途多舛呐。


    徐望月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她語氣柔柔的:“前幾日送聘禮的時候,你可瞧見了沈世子,他是個怎樣的人?”


    裴長意回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來沈家送三書六禮,世人皆稱他君子守諾第一人。


    提到裴長意本人,紅玉都不禁紅了臉:“裴世子真真是世間少有的公子,那日他一身暗紋輕袍,肩堆鶴毫,身架高挑欣長,靜默沉立,豔極清極。”


    紅玉本來沒讀過書,但總聽坊間傳言這位世子是如何如何優秀,風雅透骨,便記住了些美好的詞匯。


    徐望月搖了搖頭:“我不是說他的相貌,我是問,你覺得裴長意他,他性格如何,會是那種可以不通人情的人嗎?”


    “不通人情?”紅玉有些懵:“我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再說,姑娘隻是替大姑娘去洞房的,隻要悄無聲息,應當不會被發現,和通人情有什麽關係?”


    徐望月垂頭不語,各中緣由暫時還不能對紅玉言明。


    她隻知道裴長意如今身居吏部要職,掌管典獄司,也不知是不是剛正不阿,不通人情,還是完事都有商量的餘地。


    具體怎麽樣隻能等自己晚上親自去瞧瞧。


    月色中天的時候,徐府外麵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所有人都在奔赴這一場盛大的喜事。


    等好一陣熱鬧散去,接親人都隨著大部隊離開。


    外麵才有嬤嬤敲門:“二姑娘準備好了嗎?夫人派人接您過去侯府了。”


    徐望月略有些緊張,捏著衣角,又將長姐送來的香粉撲滿身子,確保自己身上的味道和長姐如出一轍。


    這才提心吊膽地跨出門,上了一頂不起眼的小轎直奔侯府而去。


    待會兒……眼下,就要去跟世子爺洞房了……


    徐望月是第一次,緊張到滿手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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