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連飲數碗後,將酒碗往石桌上一頓,大呼痛快,見胤礽拿著小酒盅,一口一口的抿,就笑他:「二哥忒小家子氣,喝酒就得用碗才暢快。」說罷,提起桌邊的酒罈子又註上,白泠泠的杏花汾酒,又醇烈甘香又古樸雅致,自碗底濺起,頓生豪氣。


    胤礽穿著雨過天晴藍的錦棉長袍,袍身暗繡海棠錦紋,領子袖口皆圍了厚厚的白狐腋子毛,顯得尊貴而勃勃生姿,他一指邊上的四貝勒,道:「他也用的酒盅,怎就單說我了。」


    四貝勒笑而搖首道:「這可不一樣。」他仰頭喝完了杯中酒,對他道:「不在於皿而在於氣,二哥便是拿了那粗口海碗,也能喝出這般優雅秀致的氣派來。」他難得也說起玩笑,十三阿哥立即接上口:「兩個字兒,扭捏!」


    這兩人連起來一頓埋汰,胤礽板起臉來,佯怒道:「沒大沒小,有這麽說哥哥的麽?」


    四貝勒與十三阿哥一齊抿上嘴,相視一眼,眸中皆帶著淡淡笑意。卻無惱怒與收斂。胤礽繼續扭捏的使著酒盅,又過三巡,亭外揚起密密細細的鵝毛大雪來,邊上的三人的貼身太監生起了火,再烤禦膳房新送來的獐子肉,烤得油滋滋的獐子肉上撒上各種香料,亭裏亭外頓時肉香撲鼻。


    「今兒是出不了宮了。」四貝勒看看天況,道。十三阿哥拿起削鐵如泥的匕首割開肉塊,分別分到兩位哥哥麵前的白玉碟子裏,分罷,自己先就著酒吃了一塊,連連點頭,道:「還怕宮裏沒個地方住麽?蘇培盛手藝見長啊,明年再去木蘭秋彌,把他借我使使。」


    四貝勒在阿哥所的居所已撥給十五阿哥了,而三貝勒的居所因榮妃娘娘暗中使人攔著,便還留著。胤礽想起這遭,轉眼去看四貝勒,見他麵色如故的笑語:「借你是不成的,不過你跟緊了我,倒能得上點肉沫子。」胤礽微微起了點憐憫。


    看看亭外的雪並無停下的跡象,便道:「肉沫子也忒寒酸了,晚上都去我那,好酒好肉不在話下。」


    「好!」十三阿哥撫掌,笑著瞥向四貝勒,四貝勒聽了胤礽的話,嘴邊似乎有一抹深深的笑意,隻一瞬間又斂了下來,轉開頭,輕呼了口氣,麵容有剎那的濃鬱凝滯,隨即又如常的回過頭,對十三阿哥道:「聽聞你昨兒又給三哥臉色瞧了,是怎麽回事兒?」


    十三阿哥哼了一聲。


    上回都勸好了,怎麽又不成?胤礽見十三阿哥容色極是不豫,也是理解,不說三貝勒是有心還是無意,到底是存了輕忽怠慢之心才會做出不敬之事,隻是他一定也沒想到,皇阿瑪竟會狠罰,一氣降了他的爵位。


    「日後不往來便是了,不過麵上的功夫得過得去。」胤礽如是道。十三阿哥麵色微霽,半罈子酒都飲盡了,生起萬丈豪情,起身上馬,在暖陽下飛天的大雪中奔馳起來,玄色的羽緞大氅在雪中飄揚,那挺拔的身姿灑脫如江湖豪客。


    如此肆意瀟灑,胤礽眼中微起羨慕,轉眼又都抹去,回頭對垣暮道:「去討些薑湯來給十三爺備著。」


    垣暮應了聲嗻,立即便去了。


    四貝勒道:「十三弟身子骨好著呢。倒是二哥病了一回,可大好了?」他一手覆在膝上,一手端著酒盅,眸光深沉如碧綠潭水,仿佛洞悉一切。


    四貝勒善謀,擅度勢,加之對歷史的警覺與戒備。每每二人單獨相處,胤礽便會不由自主的升起警惕,他盡力壓下這一警惕,笑答:「幾個月前的事了,早已大好。」他說著想起了什麽,反手解下腰間一塊玉佩遞給四貝勒:「弘暉可好些了?這玉是仁孝皇後所賜,請得道高僧開了光的,我自小帶著,就贈給弘暉,望能保他吉祥如意。」


    四貝勒府上的大阿哥弘暉體弱多病,什麽辦法都試過了,就是不見他好,胤礽覺得贈藥也是徒勞,不如送這塊玉佩給他,取了吉祥的意頭,也顯誠心。


    四貝勒倒沒推辭,伸手接過,放在手心端詳了一會兒,蟠龍羊脂玉,溫潤如脂,高貴安逸。四貝勒反掌握住,收進袖袋裏,道:「臣弟替弘暉謝過二哥。」


    密密的鵝毛白雪中,那玄色的身影跑過了一圈,又一頭紮進雪中,胤礽收回目光,十三阿哥是真性情的人。


    「臣弟前幾日見到淩普,」四貝勒想起一事,沉色道,「在寧天門的酒樓裏,偶然遇上,他呼朋喚友的包了整層,極是風光。」能讓一個天潢貴胄的貝勒稱風光,可見到了何種地步。


    話說到此處便止住了。意味十分明顯,胤礽點頭道:「李嬤嬤與我的情分,淩普尊榮體麵些,也在情理之中。」


    四貝勒知他是著意了,便讓蘇培盛熄了火,將桌上多出的獐子肉賞了他們,等十三阿哥暢意揮汗的回來,三人同去毓慶宮繼續飲酒。


    直到宮門下鑰,雪還沒見停,四貝勒就歇在了毓慶宮,十三阿哥見此,也不走了,鑽進暖閣悶頭就睡。


    胤礽回去慶禧殿,溪則守著暖暖的參湯等他。青花翠玉竹節盅,裏頭是雲南來的白參,菇體質韌、滋補強身,還不上火,溪則每日都要胤礽喝上一盅。


    胤礽胡亂喝了幾口就躺倒在榻上,唉聲嘆氣:「又好酒好肉的供他們了,也不知道回報能不能抵上投資。」其實重點是他覺得兄弟這麽多,他一個個應酬會很累,他怕過勞x。


    溪則聽出他言下之意,掩嘴輕笑,躺在他身側道:「怎麽辦呢?我又不能幫你去招待他們。」胤礽轉頭看了她一眼,滑膩紅潤的小臉,秀麗明媚的容貌仿佛冬日裏的一輪暖陽,又如春日一江清麗精緻的水,緩緩的流淌在他的心間,還有那俏皮的笑容,撓得他一顆心,暖暖的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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