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尋見他眼神一斂,嘴角便露出了微笑,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簡之在議什麽呢?」


    「回殿下,我正在跟朝英商量端午節的事情,宮中要舉辦家宴,殿下您還要宴請彪騎營的將士。」


    元林微微一笑,道:「那麽尋的誕辰呢,想過怎麽賀了嗎?」


    洛川尋紅了一下臉,他的誕辰都是在元林的床上度過的,一晃便是十年過去了。


    「給你也辦個宴席吧!」元林淡淡地道。


    「簡之謝過殿下。」洛川尋低頭溫順地道。


    元林看著他烏黑的頭髮,一時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高興,還是僅僅是為了敷衍他,突然對這種糾葛有了一種深深的疲倦,竟然就這般轉身離去了。


    洛川尋抬起頭見元林漸行漸遠,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元林竟然招呼也不打一個便外出了。


    元林沒有帶護衛,因此洛川尋也無從得知他的去向,隻是在他的誕辰前一晚,元林輕車簡從的帶著胡侍讀笑著歸來。


    他一回歸,自然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熱鬧,府內的妃子又為了他能先留宿誰而一番大傷腦筋。


    洛川尋卻知道元林素來是一個極有主意的人,他願意跟誰,不願意跟誰,全然憑的是自己的興致,做得太多反而弄巧成拙。


    洛川尋隨同眾人一起見過了元林,見他依然冷冷的,那模樣不比從前的溫暖,倒也沒有更冷峻,單憑臉色似乎很難揣摩他的心思。


    洛川尋一路胡思亂想著推門進了自己寢室,隻見屋內已經不僅隻有李朝英,而是還有滿麵驚慌的冬青,他立即反手將門關上。


    「大,大人……」


    「事情辦得如何?」


    「我東臨府攔到了江州司馬沈燕青,也出示了沈娘娘的信物,但是我們說話的時候,突然有人沖了進來,我與司馬就失散了。」


    「是彪騎營的人?」


    「不是,分不清是哪營的人,他們突然包圍了我與司馬爺約的茶樓,我與司馬隻得分頭逃出。」


    「司馬落入他們的手中了?」


    「沒有,朝英吸引住了大半的人馬。」


    「那你為何滿麵驚慌。」


    「大、大人……」朝英嘴唇哆嗦著,道:「那支……信物鳳頭釵不見了。」


    「什麽?」洛川尋大吃一驚。


    「暗探正在給司馬看信物的時候,突然有人沖了進來,他就將信物揣入懷中,一番激鬥,卻不知何時……它失落了。事後,他們仔細搜尋了,就是沒能再找到這支釵。」朝英真是欲哭無淚。


    「哥,這可如何是好?」冬青焦急地道:「那支金絲鳳頭釵是定親的重要信物,若是明年太子殿下賜婚,到時候小結巴的腦袋上沒有這支釵,莫不說太子,就連太子妃的眼睛也絕對躲不過。」


    洛川尋烏眉微蹙著,隔了一會兒,道:「冬青,你明天想辦法查一下最近京畿處哪一營的人曾經出城辦事至今未歸,都莫要慌,這支釵即使要用,那也是初秋的事,我們有的是時間,都回去睡吧。」


    冬青應了聲是,垂頭喪氣出去了,李朝英走的時候,再三猶豫,但見洛川尋始終麵色淡淡的,便隻好將到嘴的話悉數都咽了回去。


    洛川尋細細地將事情前後想了一遍,回首望了一眼窗外的冷月,隻覺得這侯門深處即使是暖春的季節,也飄蕩著一股寒意。


    第49章


    隔天便是洛川尋的壽宴,太子府倒也沒有操辦得多麽熱鬧,隻在淩宵閣擺了幾桌酒宴。元英倒是依約過來喝酒送賀禮,他與胡侍讀二人,但禮卻隻有一份,那便是一台戲。


    戲文是胡侍讀編的,戲則是元英排的,因此算作合禮。


    這戲文的故事是這樣的,話說某官家小姐,有一次往山中郊遊,累了,便進了山中寺廟稍作休憩。但沒休息多時,竟然遇上了另一位走累了的公子,此公子挑逗一番,小姐心動,與他相約再見。


    巧的是兩人竟然是鄰居,公子就結廬苦讀於隔壁。可想而之,兩人自然夜夜爬牆幽會。故事發展到這裏,沒有人出來捧打鴛鴦是不合常理的,小姐的官老爺父親便粉墨登場,強行拆散二人,強將小姐許配與他人,以至於小姐含恨懸樑而盡。


    誰知這位小姐懸樑後沒有一命嗚呼,而是一夢醒來,發覺得自己隻是春夢一場。夢中的公子其實便是她家的相公,她的相公端莊有禮,渾然不是夢中風流的模樣,她心中亦是喜歡,隻是夢中往事又歷歷在目,不由心生疑竇,不知道自己愛的是夢中的公子,還是此時的相公。


    元林看完了戲,回首笑問蘇秦兒,道:「這戲文拽得如何?」


    蘇秦兒抿唇一笑,道:「要說這戲文嘛,倒像是杜麗娘做了一場崔鶯鶯的夢。」


    元林才轉首笑道:「你們倆東拚西湊弄了這麽一台戲出來,也算是誠心給人賀壽麽?」


    胡侍讀連連搖頭,扇子直晃,道:「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重要的不是我借了那些橋段,而要看我的立意。」


    元林一笑,道:「哦,哪些立意?」


    「我要說的便是這戲文的名稱……」胡侍讀手握扇子指著戲牌名,一字一字地道:「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他的聲音念得抑揚頓挫,元英跟著晃腦袋,彷佛確實戲文感人,唏噓不已。


    蘇秦兒抿唇微微一笑,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紅色的金線鳳衣,雖不是盛裝出席,倒也隆重,道:「這都是自家人,知道是你們編戲文自娛娛人,若是外人還當你們譏諷誰表裏不一呢。」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立時把胡侍讀與元英嚇了一跳,連聲道:「萬萬沒有此意。」


    洛川尋今天卻是穿了一身月牙色的錦袍,他素來愛穿深色暗淡的衣服,今天換了件衣服,生似換了個人,元林一瞥眼,卻見他長眉秀目,竟是風神無二。


    於是他輕笑道:「你倆也不用這麽慌張,雖說尋今天是壽公,不過他表麵溫順,內裏確實心眼比誰都多。」


    洛川尋低了一下頭,微笑了一下,算是承下他的說法。


    元林見他不言不語,想起他確實總是說一套做一套,不禁一陣疲乏,遂又轉過頭來問沈蔦蔦,微笑道:「蔦蔦,你覺得這戲文如何?」


    沈蔦蔦穿著一襲淡黃色的紗羅裙,頭上的飾品與眾妃子滿頭珠翠相比,簡單到了極致,她坐於窗前,轉頭一望,竟有幾分出塵,道:「我不太懂,隻覺得這戲好看得緊,想來這官小姐其實是真愛自家的相公的。」


    元林眼波一動,道:「何以見得。」


    沈蔦蔦笑道:「太子殿下你想,這官小姐夢裏遇到的相公是風流人物,現實裏遇上的相公卻是端莊的人物,可她不是一般無二的喜愛,總之是喜愛這個人。


    「其實這個人什麽模樣,什麽性格,什麽身分大抵都沒什麽關係,這官小姐以後想想便明白了,她隻愛她的相公,跟風流端莊其實沒太大的關係。」


    她一番話說完,抬眼與洛川尋的雙目輕輕一對,那雙眼睛卻似有千種語言,洛川尋沒來由的心中一跳。


    她的話一說完,元英與胡侍讀忍不住鬆了口氣。


    元林看向沈蔦蔦的目光卻是頗為激賞,道:「從來敢於直抒胸臆測之人,若不是單純,便是高傲,蔦蔦你是哪種人?」


    沈蔦蔦萬福了一下,笑道:「自然是對殿下的問題有問必答的人。」


    元林哈哈一笑,指著沈蔦蔦對阿吉道:「去把遼州進貢的首飾送一套給蔦蔦。」


    蘇秦兒聞言笑道:「正是呢,還是殿下心細,妹妹頭上少了一支鳳釵,現如今剛好補上。」


    沈蔦蔦聽了連忙起身,道:「臣妾謝殿下賞。」


    洛川尋隻是微笑,他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元林卻看到了,淡淡地道:「尋今天不該多喝兩杯麽?」


    洛川尋立即溫和地回道:「臣今天晚上當值,所以就不飲酒了。」


    元林聽了,嘴角微扯,竟像似冷笑了一聲道:「本宮有你這個總管真是萬事足啊。」


    洛川尋還是微笑低頭,承下了他的誇獎。


    戲也唱完了,蘇秦兒先行告退,陳妃娘娘含羞地說新得了幾兩極品毛尖新茶,想請太子過去品一品,元林也很慡快地答應了,帶著陳妃一齊離開。


    洛川尋是主家,自然一直陪到賓主盡歡。


    第50章


    洛川尋送走了賓客,回了屋換上青衣侍衛服出門,遠遠傳來梆子的敲更之聲,像已經過子時,他一路小心行走,到了內湖不遠處,便見沈蔦蔦坐於湖邊的亭子裏。


    他快行兩步,行了一禮,道:「臣見過娘娘。」


    「免禮。」沈蔦蔦站了起來。


    「此處風大,娘娘不早些安歇嗎?」洛川尋說著便步入了亭子。


    沈蔦蔦微微笑道:「剛才有一些喝多了,來到此處,見夜晚的內湖竟是如此漂亮,便坐下來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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