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幫你們封箱吧。”戈琴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於是笑著打岔道。


    “你是不是還要檢查一下啊?”顧伯轉頭問宋春瑛。


    宋春瑛抬起下巴,聲音略有些沙啞,冷冷地說:“既然有清單了,那何必還多此一舉,你倒是不嫌麻煩。”


    “那就封吧。”聞慕陽點頭道。


    封箱很快,除了戈琴,還有搬家公司的人幫忙,很快箱子就被搬上了車。


    路星辰攙著聞慕陽向外走去,經過宋春瑛的身邊時,聞慕陽微頓住了腳步,對她略略彎了一下腰:“宋姨,謝謝您這麽多年來曾經給過我的照顧,以後您要多多保重。”


    宋春瑛始終沒有說話,直到聽到外麵的關門聲響,才慢慢地扶著沙發坐了下來,眼睛直直地看著前麵。


    戈琴輕聲叫道:“部長!”


    宋春瑛沒有回答,隔了會兒,空蕩蕩的大廳裏便傳出了壓抑的哽咽之聲,戈琴悄悄地坐到一邊,在心中輕輕嘆息了一聲,她太多次看見自己的部長在無人處哭了,隻是今天更多了一份茫然。


    路星辰扶著聞慕陽上了車,她知道聞慕陽不會也不能回頭再看一眼聞宅,於是她轉頭替他睜大眼睛多看了幾眼,一直到車子轉入彎道,完全看不見為止。


    顧伯的住處不遠,就在下麵的古城區,一棟複式的小洋樓,可能是因為房子較老的緣故,聞慕陽的東西一挪進去,房間就擁堵得有點轉不過身來的感覺。


    路星辰略有些歉意地小聲跟顧伯說:“我會盡快想辦法把他接走的。”


    顧伯掉過頭來看著路星辰,他平日裏經常看路星辰,神情隨著他的記憶深淺變化多端,可是他從來沒有這樣認真地看過路星辰。


    他看了路星辰好一會兒,才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聞哥,慕陽也找到了個想要保護他的女孩子,她不是隆蘭也沒什麽要緊吧?”


    看來雨隆蘭曾經是聞慕陽長輩們心中最佳的媳婦人選,路星辰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候補隻好在態度上彌補:“我會一定努力的。”


    顧伯轉頭慈祥地看著路星辰:“狗跟豺狼其實有兩個差別,開始跟結局,註定了開始就註定了結局,當中隻有時間的長短不同。”


    他說得那麽深奧,路星辰完全想不出來她跟這個比喻有什麽關聯,但她麵上卻不得不掛上心中瞭然的微笑,好在顧伯隻是滿意地上下看了她幾眼就不再追究這個話題了,路星辰才暗中鬆了口氣。


    安頓完聞慕陽,路星辰走出顧伯的房子,沿著小路沒走幾步就意外地看見聞慕庭靠在車邊站在馬路的對麵,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聞慕庭微笑道:“我還以為你看見我會從此視而不見呢。”


    “怎麽會視而不見?我還是聞思的員工,而你始終是聞思的老闆。”


    聞慕庭低頭一笑,輕聲說:“路星辰,你真是個奇妙的人,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覺得你是個現實的人,可是接觸久了,又覺得你是個挺浪漫,也挺理想主義的人。現在,你好像又想告訴我,你其實是個很現實的人。”


    路星辰看著聞慕庭簡單地道:“大概是因為一直生存艱難,所以我把活下去看得比別人重要吧,但活下去的方式我還是可以選擇的。”


    “所以你還是選擇了現實的意思,對嗎?比如說即使我得罪了慕陽,你也還是會把公司的老闆當一個朋友的對嗎?”


    “你也說了,你得罪的是慕陽,你有虧欠的也是他。”


    聞慕庭微笑了一下,看著路星辰道:“你嘴裏說沒有怪我,但你的語調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


    “聞總客氣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隻是好奇,聞思養了幾百個職工,卻不能容納兩個兄弟。”


    “聞思可以養幾百個職工,卻不能有兩個老闆。”聞慕庭長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是我必須守護父親一手創造的家業,在它被人弄得支離破碎之前提前出手,哪怕做一些我不太情願的事情。”


    他打開車門:“我來,隻是想跟你說,以後你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困難都可以來找我……再會,桃樂絲。”


    路星辰站在路邊看著遠去的車影,慢慢吐出一口氣,對這位她一直都抱有好感的男人,心生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之感。


    聞慕庭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給了她一份工作,他給過她賞識、鼓勵,甚至是幫助,最重要的是,因為他,她才認識了聞慕陽,她這一生最不想錯過的人。


    假如沒有後來的事情,聞慕庭會是她心中最感激,最值得交往的朋友之一,可惜人生總是不會在完美的地方戛然而止。


    路星辰甩了甩頭,將這些不愉快拋在了腦後,轉身向著自己的路走去。


    回到租屋,她洗了澡換了衣服,然後便開始收拾東西。文娜不在了,而她要跟聞慕陽重新租房子,這裏也就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她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紙箱,先走進文娜的房間,打開衣櫃,看著琳琅滿目的情趣內衣,路星辰摸了摸,很小心地將它們摺疊好放入紙箱。


    衣服整理好之後,她又走到桌前,將文娜的筆記本電腦的插頭拔下,意外地發現上次打開電腦之後,她並沒有關機。


    她坐了下來,無意識地點了一圈,手便頓在了岩洞事故那個視頻上。


    那隻是一個開始,假如自己沒有執著於這起事故,那麽就沒有這個開始,如果是那樣,文娜會不會還坐在這裏,用時而一本正經時而狡黠的表情跟自己說話?


    路星辰點開了視頻,一切又在視頻裏重新開始,給人的感覺如同一部無限循環的恐怖片,等待著解密,卻永遠隻是誤入歧途。


    她的手突然按停了畫麵,然後往回拉了點,屏幕上的聞慕陽在燦爛地微笑,但是路星辰這次卻把目光投在了他身後的包上——forelsket,第一眼的炙熱愛情。


    聞慕陽的,鮑建民的,還有傳聞中雨文婷失蹤了的,都是一模一樣的forelsket。


    “我懷疑鮑建民身上的這隻包就是事發之後雨文婷身上沒有找到的那隻登山包。”


    “什麽是她的,什麽是別人的,她分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塊橡皮,她也會在上麵刻上個字母t,把自己的跟別人的區分開來。”


    路星辰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了拳,“假如聞慕陽從我的眼前掉下去,我大概能想到的就是下去救他吧。”


    她早該想到,真愛一個人會本能地希望他活著,絕不會如此輕易地放棄救援。除非她知道他會死,她想他死。


    雨文婷跳下去,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內疚。


    “當生命熄滅的時候,灰燼裏剩下的都是真金……說不定還有真相。”


    路星辰激動地站起身,幾乎是奔跑著出了門,她不用打電話就知道丁宇在哪兒。


    路星辰一路衝進了病房,看著丁宇喘著氣說:“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兇手就在死去的人當中,兇手是——雨文婷,她破壞了攀岩設備,然後利用跟聞慕陽一模一樣的登山包調換了兩人的背包……鮑建民身上的不是雨文婷的包,而是聞慕陽的。”


    丁宇有些暗淡的目光逐漸亮了起來,可是隨即他又皺眉說:“可這隻是你的猜測。”


    “假如我能證明放在警局證物科裏保存的聞慕陽的背包其實是雨文婷的呢?”路星辰一字一字地問道。


    整個晚上,路星辰都難以成眠,她知道丁宇明日的查證會迅速證明她的猜想是否正確。


    幾乎一晚上她都在想,如果是對的,那麽吳小妹背後的人會不會是雨家的人,又或者就是雨隆蘭,如果不對,那他們又該怎麽辦,文娜是不是就會永遠沉冤難雪,跟岩洞事故一起變成一個謎。


    所以,路星辰跨進辦公室的門還有些魂不守舍,她一進門,熱鬧的辦公室立時收了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請了三天的假,這三天當中足夠很多人把聞慕陽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八卦傳遍整個聞思,乃至跟聞思相關的單位。


    可是她們難道不知道聞慕陽幾乎交出了所有的財產,甚至近乎等著破產了嗎?為什麽要用各種羨慕嫉妒恨的眼神看著她,茱迪的臉更是在竭力控製下還是扭曲了?


    她剛坐下,董雅蘭的椅子就滑了過來,她滿麵興奮地塞了張報紙給她。


    路星辰有些茫然地接了過來,才翻到首頁整個人就呆住了,如果不是太多人的目光正盯著她,路星辰真想抬手擦一下自己的眼睛。


    美國scg公司闢謠,正式宣布在江北區建立高檔度假村,路星辰即使再缺乏想像力也知道,水墨天堂會在一夜之間翻身成涼城地產新貴。


    其他的內容路星辰幾乎都是跳過去的,直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視線——曲擇林,scg代表曲擇林,那個看上去會吃人、像鯊魚的人,路星辰突然就有了一種很想要向他表達感謝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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