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宇道:“聞慕陽,那個瘸子就候在你家附近,早走早碰到他,晚走也就是晚碰到他而已。”


    聞慕陽搖頭,慢慢地道:“不,你不了解路星辰,她是隻長角的母羊,手比大腦動得快多了,就擅長跟人打架,如果沒有其他的原因,怎麽可能……在自己的長處上輸給別人?”


    “你這到底是誇人呀,還是貶人哪?”丁宇失笑地搖了一下頭,“不過,你挺喜歡這位姑娘的吧……我是說路星辰。”


    聞慕陽微垂的眼簾猛地抬了起來,心裏像是有根弦驀地斷了,餘音震耳,而斷弦如同針一般往心髒最深處紮去,令人疼痛得想要彎起腰。


    丁宇早上的工作並不順利,一百公裏的範圍,即使隻搜索次生灌叢也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僅憑聞慕陽的聽力去執行也嚴重地缺乏說服力。


    “搜不到人,我負責,行了吧?”丁宇有點上肝火地對著電話吼道。


    他掛完電話,手機又響起,他接通電話大聲道:“誰?”


    電話那頭傳來了令人舒適的男中低音:“丁警官,我是聞慕庭,我聽說需要搜山?”


    “是,是啊,聞總,我們……正在協調呢。”丁宇有些尷尬地道。


    聞慕庭道:“我們這裏可以提供三十個人,都是經過一定訓練的保安人員。等一下我跟陳局再打個電話,看看聞思還有什麽能夠提供的。”


    “那……真是太麻煩你了。”


    聞慕庭溫和地說道:“警民合作是應該的,更何況丁警官找的是我的員工。”


    隔了一會兒,丁宇的電話就響了,他隻聽到那一頭自家局長在咆哮:“找不到人,你就給我看水庫去!”


    丁宇連忙把電話拎遠點,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丟下電話喊道:“出發!”


    沈哥看著山下幾百號人,深吸了一口氣對旁邊的丁宇忐忑地說:“局長從各分局請調了不少人,還動用了林業局的人,你這次……恐怕不成功,真的要成仁了。”


    丁宇動了動頭上的帽子,拍了拍沈哥的肩笑道:“你見過幾個斯坦福的生物博士?”


    “丁警官!”有個穿運動服的年輕男人走過來笑道。


    “聞慕……聞總?!”丁宇吃了一驚,他本來以為聞慕庭是派人來,沒想到他竟親自來了。


    “不是我自誇,我可比你們大多數警察對涼山要熟悉多了。”聞慕庭笑道。


    他打過招呼就朝著隊伍走去,沈哥小聲道:“這個大概就是企業家令人信服的風度吧。”


    “我更相信知識!”丁宇隨口說道。


    可是,隨著連續兩天搜查的無果,丁宇對知識的信心在快速地崩潰中,整間辦公室都壓抑無比,每個人都頂著發紅的眼睛不停地嘆氣。


    “你怎麽知道我沒盡力,再說了,你記者了不起啊,我有什麽可以給你揭發的呀?!”丁宇氣不打一處來地將手機掐斷,看著手機心有餘悸地想,這女人真是比鬼還難纏。


    “超過七十二個小時,如果不吃不喝的話,再加上精神狀態不好……也快了吧?”沈哥看著坐在丁宇辦公桌邊的聞慕陽,在丁宇耳邊用幾乎是小聲呻吟的語音說道。


    丁宇嘆息了一聲,沈哥問道:“他昨天下午打的那通越洋電話是幹什麽?”


    “要亞熱帶地區鳥類鳴叫聲的樣本。”


    沈哥錯愕地道:“還真能憑鳥叫推斷鳥類?”


    丁宇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跟我說話聲一樣嗎?那鳥跟鳥又怎麽會一樣?”


    他說完,走向聞慕陽,拉掉他的耳麥,嘆氣道:“聞慕陽,你已經連續聽了快二十四個小時了,不要再聽了。”


    “我會找到的!”聞慕陽拉過耳麥線,就要重新戴上耳麥。


    “聞慕陽!你清醒一點,也許你根本就沒聽錯,那就是遠東樹鶯……隻不過我們找不到她了。”丁宇的話已經有點哀求的意味。


    聞慕陽死死地捏著耳麥,眼眸漸漸泛起水光,但很平淡地道:“不會的,我會找到她的。”


    丁宇正無奈間,有人走進來,道:“丁宇,三姓村那具屍體口袋裏發現兩個手機,經過比對,有一個可能是受害者的。”


    丁宇一把拿過那個塑封袋,按了按鍵,道:“沒錯,這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我的。”他打開塑封袋,裏麵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傳出,他疑惑道,“檸檬?”


    他的話才出口,聞慕陽站了起來伸手道:“給我。”


    丁宇將塑封袋湊了過去,聞慕陽聞了聞,閉起了眼睛,流淚道:“citrone ant……”


    “什麽,什麽蟻?”丁宇見聞慕陽突然這麽激動,連忙問道。


    “香茅蟻,會釋放檸檬刺激性氣味的一種螞蟻,所以那不是遠東樹鶯,是跟香茅蟻有共同愛好,喜歡腐爛物的烏鶇鳥,會模仿其他鳥叫聲的百舌鳥。”聞慕陽轉頭說道,“那個地方海拔不會太高,應該是在矮山坡上,或者山腳下,多半是處果林或者果園,有可能是農田附近的樹林,是喬木林,有腐朽的樹幹或者垃圾。”


    丁宇飛快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通了就道:“小賈,你去村裏去問問,鮑建民有沒有果林或者果園?”


    隔了二十來分鍾,小賈來了電話:“鮑建民沒有果林或果園,不過村裏有戶鮑姓的人家在山腳下有一處荔枝園,這兩年本地荔枝生意不太好,老人家又去城裏給兒子帶孩子,所以那處荔枝園基本處於放養狀態,林子裏有座小土房。”


    丁宇幾乎跳了起來,嘶聲道:“出發!”


    “我也去。”聞慕陽起身道。


    丁宇一把拉起聞慕陽就往外跑,跑出大樓就看見聞慕庭迎麵走來,他也是一臉疲憊,道:“時間太緊迫了,是不是不應該隻局限於白天搜山,晚上也可以,我們聞思的人願意加班搜。”


    “找到了!知道她在哪兒了。”丁宇丟下一句就把聞慕陽塞上了車,剛要拉上門,聞慕庭也擠了上來,他也顧不上了,催著沈哥立即開車。


    車一停靠在荔枝林外,丁宇因為要攙扶聞慕陽,反而是沈哥跟聞慕庭跑到了前麵。


    他跟聞慕陽跌跌撞撞往前奔跑,沒走多遠就聽見沈哥驚喜的聲音以及尖銳的女人哭聲,還有聞慕庭溫言的寬慰聲:“好了,這不是來了嗎?”


    路星辰嘶聲哭道:“我還以為就要死了,你們怎麽現在才來!”


    聞慕庭繼續溫柔地勸慰道:“對不起了,是我來晚了。”


    丁宇鬆了一口氣,對旁邊的人失笑說:“這個女人三天沒吃沒喝還有精神罵人,她的腦細胞果然不太消耗能量啊,你說是不是?”


    他一偏頭,卻發現旁邊的人不在了,轉頭見聞慕陽正慢慢地朝回走,他又迴轉身看著正抱著聞慕庭大哭的路星辰無聲地嘆了口氣,對沈哥道:“叫救護車了嗎?”


    “叫了。”


    “那你陪他們去醫院吧,我送聞慕陽回去。”丁宇看了一眼林中歡叫的鳥,恨恨地道,“如果我真要去守水庫,一定回來把你們的窩都端了。”


    “百舌鳥可是二級保護動物,你真要端了,你就不是去守水庫了,局長大概要請你去看野生動物園了。認命吧!”沈哥涼涼地道。


    丁宇將聞慕陽一直送到門口,聞慕陽始終沒有說話,進門之後就直接把門上了,他失笑又無奈地在門外道:“就算心情不好,至少也跟我說聲再見啊,博士。”


    他轉過頭,掏出手機發了條簡訊:“很輕鬆地救了你的姐妹,就不用說謝了,我這個人既不喜歡受人威脅,也沒興趣聽人道謝。”


    丁宇發完簡訊,深深吸了一口山間的空氣,麵帶微笑地朝著山下走去。


    屋裏聞慕陽緩慢地走到沙發那裏,他努力想要抓住扶手,卻一頭栽倒在了沙發旁。


    9


    顧伯給麵色蒼白的聞慕陽遞了一顆藥,道:“去醫院吧?”


    “不用,躺下就好。”聞慕陽將藥吞下去。


    “怎麽能躺下就好,前天我接到你的郵件趕過來,你都暈過去了,是不是腦子裏又有了新的情況?我還是打個電話給殷教授吧。”


    聞慕陽隻平淡地說:“殷教授兩年前退休了。”


    “退休了?那上個月是誰給你做的手術?”顧伯吃驚地問。


    聞慕陽沒吭聲,隻用手指了指旁邊的檯曆,顧伯捧起檯曆看了看,嘆氣道:“唉,原來都過去五年了,真是人老了,日子過得跟飛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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