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宇隻覺得整個人都一鬆,驚覺汗水已將內衣浸濕透了。


    他一拍地麵跳了起來,咬著牙看著從車裏走出來的全身著黑衣的女人:“大嬸,你是想讓我告你蓄意謀殺嗎?”


    “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用再見到你了呢。”宋春瑛好像完全沒聽見丁宇的話,隻是直勾勾地看著聞慕陽,丁宇覺得,如果目光也可以是刀子,聞慕陽大概早就被她千刀萬剮了。


    聞慕陽的睫毛略略顫動了一下,回答道:“哦,本來應該不會,但因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需要麻煩到宋姨,能給我五分鍾嗎?我想跟您說明一下情況。”


    然後兩人就跟遺忘了丁宇似的走了。


    聞慕陽說是五分鍾,但事實是,丁宇足足等了一個小時,聞慕陽才神態疲倦地從宋春瑛的辦公室裏出來。


    “車子就在一樓的停車場。”聞慕陽手裏拿著一把車鑰匙。


    “那你休息一下吧,其他的交給我吧。”


    “不行,我要跟著你。”聞慕陽簡單地道。


    “跟著我?!”丁宇挑眉道,“我現在是回警局,你當警局是聞思開的嗎?”


    “雖然不是聞思開的,但是聞思每年可交了不少稅,難道你們不應該為納稅人服務嗎?”聞慕陽平淡地道。


    “你這個人……”丁宇簡直啼笑皆非,這個人說話可惡到了極點,但偏偏有時又讓人氣不起來。


    丁宇很快就從車載記錄儀上找到了那個鴨舌帽男人的清晰的正麵照,等他將照片上傳至涼城總局比對之後,已經是中午時分。


    他拿著飯盒跨出辦公室時,見聞慕陽居然還坐在門外的走廊裏,不禁嘆了口氣:“聞慕陽,聞大少爺,回去吧,比對照片是需要時間的,你在這裏起不上作用的,回去休息吧。”


    他剛走了幾步,就聽聞慕陽在背後說道:“他有點呼吸問題,說話間不停在吸鼻涕,他很缺錢……他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高,但他卻隻有一百二十斤不到,這個人可能是個吸毒者。”


    丁宇半張嘴看著聞慕陽,隔了會兒才氣道:“聞慕陽,你見過這個人,現在才說?!”


    “現在是追究我的時候嗎?”


    丁宇將飯盒一合,快步又回了辦公室,說道:“立即把照片發到戒毒所,沈哥你跟總局緝毒的刑警聯絡一下,看看有沒有線索。”


    窩在角落裏的沈哥抬頭不滿地小聲道:“喂,他是個瞎子,你真聽他的?他說的話能賽過電腦比對嗎?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他的話音剛落,聞慕陽點著手杖走了進來,他筆直走到了沈哥的那個角落。


    “你……什麽事?”沈哥咳嗽了一下問道。


    聞慕陽就抬起頭來“直視”著對方,這令沈哥嚇了一跳,不由自主仔細去瞧聞慕陽的眼睛。


    “不用看,我確實是瞎的……”聞慕陽淡淡地道,“但是我能聽到你的說話聲跟呼吸聲,從而判斷出你的身高,以及眼睛的部位大致在哪裏,你身高一米七,不,你可能隻有一米六九,你的鞋後跟聲音特別沉,是內增高鞋吧。你一個上午打了三次電話,但發了十七次簡訊,你是在談戀愛吧。”


    丁宇看見沈哥臉色活像見了鬼,不由抿嘴偷笑,隻聽聞慕陽悠悠地接著道:“你發了十七次簡訊,但卻隻收到一次,看來那個女人完全沒有陷入熱戀中。女人,對中意的男人反應是很快的。所以換句話說,我要是你,我就會節約時間早點找到下一個。”


    丁宇見沈哥臉漲得通紅,連忙把聞慕陽往外推出了門:“聞慕陽,你是想引起警民衝突吧?”


    “哦,一個刑警都不能準確判斷出他女人的心思,作為納稅人的我很懷疑你們的辦事能力,所以拜託,請拿出點實力來,不要讓我的懷疑成真,好嗎?”聞慕陽坐回了椅子上,冷淡地道。


    丁宇回過頭長吐了一口氣,衝著氣得怒髮衝冠的沈哥揚眉做了個請的姿勢,坐在沈哥對麵埋頭苦幹的小賈也嘆氣說:“唉,真是的,沈哥,剛才我都覺得臉皮刺得疼,拜託快點找到這個嫌疑犯吧。”


    沈哥訕訕地把資料重新拿起來,丁宇才說道:“給每個戒毒所都發一份傳真,然後打電話親自確認情況,沈哥你跟總局緝毒科聯絡一下,不,你親自去一趟。”


    “要不要給在外麵開會的科長打個電話,給他打聲招呼?”沈哥問道。


    “不用了,跟科長解釋情況又需要時間,你直接去吧。”丁宇看著資料道。


    沈哥無奈地嘆氣道:“丁宇,所以……你一個刑事警察學院的高材生才會來涼山待著!”


    “涼山有五萬平方公裏,我不嫌小,拜託,快點。”


    沈哥拿起外套,訕訕地道:“好,你們都是有著崇高理想的精英。”


    此時,一名手拿單反機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位身材高挑修長的少年。


    丁宇一回頭,就看見單反機鏡頭亮了亮,那名留著帥氣短髮的女子上下掃了一眼丁宇:“你就是那個給我們電話的丁警官吧。”


    丁宇深吸了一口氣,抓起筆錄深沉地說:“你就是那個接電話的路星辰的室友吧。”


    “我是文娜,他是路星辰的弟弟路驕陽。”年輕的女子補充道,“文娜,涼城日報的記者,專長報導貪腐、瀆職等等社會新聞。”


    丁宇壓著氣唰唰唰地在筆錄本上寫好,然後又轉頭問路驕陽:“名字。”


    “路驕陽,市一中高三生。”路驕陽將背上的旅行包放到了桌麵上說,“這就是那隻旅行包,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清楚,我快要考試了,所以你們沒事不要打擾我。”


    他說完轉身就走了,人走得飛快,丁宇從辦公桌後麵起身追到門口,他竟然已經走遠了。


    “我會再給你電話的!”文娜丟下這句話就急忙追了出去。


    “他小子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麽血冷得跟蛇似的……”丁宇氣得肺都快炸開了。


    “他在哭。”坐在門左側的聞慕陽說,那個少年壓在喉間的嗚咽如同一隻幼獸失去唯一親人,帶著絕望恐懼下的茫然。


    “我家驕陽是個天才……”路星辰驕傲的語調隱約在耳,像是在炫耀她最大的資本,可是,這個天才的弟弟其實是很依賴她的吧。依賴她的堅強,依賴她的樂天,依賴她的永不絕望。


    丁宇沉重地嘆了口氣,回到屋裏拿起那隻旅行包研究,除了發現它是一隻很昂貴的名牌登山包以外,沒有找到更多的線索。


    快到黃昏的時候,丁宇仰起頭轉了轉僵直的脖子,小賈說道:“去睡會兒吧,你的黑眼圈都快到嘴巴了。”


    “唉,苦主在那兒盯著哪,我怎麽睡啊?”丁宇意有所指地看向門外。


    “這個路星辰跟他什麽關係啊?”


    “什麽關係……不知道。”丁宇頓了頓,才聲音很輕地補充,“不過一個男人要是願意為了一個女人拚命,你說是什麽關係?”


    他站起身,倒了一杯水,走到門外遞給坐在那裏的聞慕陽:“喝口水吧。”


    “找到了嗎?”聞慕陽沒接那杯水而是開口問道。


    丁宇大嘆了一口氣:“聞慕陽,你這樣,可能路星辰還沒垮呢,你自己先垮了。”


    “那你找到了再跟我說話,這樣可以節約我一點精力。”聞慕陽淡淡地道。


    丁宇看著聞慕陽,忍不住磨了磨牙,卻聽見門外有人奔進來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沈哥滿麵是汗地奔了進來,興奮地揮著手中的紙:“找到了,是個本地人,就住在山裏,就在前幾天,還因為吸毒被抓過。”


    丁宇一把奪過地址,上下掃了兩眼,道:“通知小賈,立刻出發。”


    “我一起去。”聞慕陽起身道。


    沈哥瞪大了眼睛道:“這怎麽行?”


    “帶上他吧,科長回來了,我負責。”丁宇丟下一句就跑了。


    沈哥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可是對著一個比有眼睛的人知道得還要多的聞慕陽,他本能把想要反對的話給咽了回去。


    他觀察著走在前麵的這個俊秀的男人,發現他雖然持著手杖,但步伐很自如地走出長廊,下了樓梯,不禁在心中發怵地想,難道他丈量過自己走過的每段路嗎?


    聞慕陽上車的時候,一腳沒踩牢,他下意識伸出手扶了一把,卻聽聞慕陽轉頭低聲說:“謝謝。”


    這種正常的盲人表現才讓沈哥鬆了口氣,他對自己的反應有些失笑:“不客氣,應該的!何況你也給了我一個很中肯的建議,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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