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從哪找出幾張小花形狀的符籙,哄著逢君道:“需要多少血畫符我心裏有數,沒必要再為難他人了。”


    “時間不早了,等會兒我要畫符,你先和豆豆他們去休息,好嗎?”


    逢君也沒想太多,高興地從他手裏接過符籙,乖乖應了一聲,轉身就和早就困的睜不開眼睛的歐豆豆出去了。


    他倆走後,顧峪銘也漸漸心生困意,心裏估摸著反正有新來的歐豆豆陪自己,簡單道了句晚安就走了,想當然把他們二人分配在了一間客房。


    除了吃飽喝足躺在床榻上睡過去的無歸,場內僅剩他們二人。


    小輩們走後,顧於歡也不再端著性子,瞧著端坐在旁沉默的慕羨安,八卦地湊過去試探:


    “那個,你真的不是……”


    “我不是,”慕羨安搖頭,沒有隱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好隱瞞的,見他主動湊過來,沒忍住伸手撫摸了一下對方的臉,


    “七年前就不在了,一起不在的還有我的道侶。”


    他這番惹人遐想的話說完,顧於歡的好奇心被勾的更高了,難得沒有反抗慕羨安對自己動手動腳,又追問道:


    “能不能把話說完啊,“什麽叫‘不在了’,不會是看你太無趣就和別人跑了吧?”


    “沒有,”慕羨安偏過頭,避開他的探究眼神,眸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悲傷,


    “他死了,死於晉階和小人暗算。”


    此話一出,顧於歡才反應過來自己先前說的話有多冒犯,急忙坐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的道侶已經……”


    聽他還想繼續往下道歉,慕羨安打斷他,好像隻是說給自己聽一般:“這和你沒關係,都是我的疏忽,都是我的錯。”


    “明明知道他的晉階有問題,偏偏那天還不在場,還把重心放在了一個小人身上。”


    “以至於,連他的遺言都沒能聽到。”


    後悔嗎?怎麽可能不後悔。


    因為自己的疏忽,以至於到場抱住對方的時候,他的身體早已冰冷。


    依照腹部致命傷和額頭上的那條血痕分析,慕羨安甚至都不敢想象,顧於歡死前經曆了多大的痛苦。


    為了爭權奪位,還沒回溯前的他手上不知沾染過多少鮮血。


    劍下,眾生皆為草芥。


    如此,又怎會蠢到連是他傷還是自傷的傷口都分辨不出來呢?


    如果不疼的話,又怎麽可能會崩潰到致命傷是自傷呢?


    顧於歡不知慕羨安心中所想,總感覺今日的他格外悲傷。


    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自己的手卻是不聽使喚地幫對方拭去了眼淚。


    慕羨安偏過頭走神走的厲害,一時竟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坐在原地,任由顧於歡掰過他的臉。


    “雖然你剛剛說的時候哭鼻子了,看起來很可憐,但我還是要指出你話裏的幾句錯誤。”


    顧於歡一本正經,為了讓自己的可信度看起來多些,這次坐的端正了不少,


    “既然是死於晉階,那便是天意所指,是不可被改變的,為什麽一定要把所有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呢?”


    “這又不怪你,你卻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你道侶知道你這麽欠嗎?”


    慕羨安像是被這句話給問住了,盯著他久久都沒有動作,連呼吸都頓住了。


    過了好半晌,他才開口回答,語氣竟還有些委屈:“他知道。”


    不僅知道,前幾天還當街鬥毆被人用留影石拍到了。


    “奧,我懂我懂,人在做天在看嘛,”


    顧於歡不會讀心,想當然幫他找好了理由,


    “明知你這人這麽欠揍都願意和你成為道侶,看來是真愛了。”


    吐槽的話剛說完,他的餘光不經意掃過旁邊案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有事情沒忙完,又趕緊坐了回去提筆畫符。


    畫符的時候,他也沒忘催促慕羨安回去:“天色不早了,豆豆他們都去睡覺休息了,你怎麽還不走?”


    慕羨安沒急著走,而是又將問題拋了回去:“那他們都休息了,你怎麽還不休息?”


    “我的符還沒畫完,”顧於歡用筆杆敲了敲桌案上還剩大半的空白符紙,開玩笑般調侃了一句,


    “而且,我什麽時候休息又和你沒關係,難不成你還打算陪著我熬,等我畫完才休息?”


    試探的話剛說出口,他又連連搖頭,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不對不對,肯定不是這樣,你就當我剛剛什麽也沒說。”


    “你有道侶,咱倆應該保持距離才對,最起碼的邊界感還是要有的。”


    對於顧於歡的這一番措辭,慕羨安一時竟無言以對。


    想親近小魚,又怕小魚把他當作渣男。


    想告訴小魚真相,又怕小魚接受不了過去。


    想顧及對方的感受,又做不到壓抑自己的感情,這就很矛盾。


    慕羨安不知道該怎麽做,看著趴在桌案上沒心沒肺畫符的人,忽然腦子一熱,扯了個謊問他道:


    “假如,以後有人想和你結道侶,你會怎麽辦?”


    “你問我嗎?”顧於歡畫符的手一抖,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問,“那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將食指點在下巴上,認真想了幾秒鍾後才回答;“那我不會同意的,不管是誰都一樣。”


    “為什麽?”


    “因為我已經死了啊,哪天神魂徹底散了都不一定,總不能讓別人替我守寡。”


    顧於歡說這話時一直在低頭畫符,自然也沒看見慕羨安臉上的複雜神情,依舊低著頭自顧自往下道,


    “況且,海誓山盟的話誰不會,嘴皮子功夫而已。可如果沒有對一個人負責到底的決心和底氣,那就是對另一方的不公平。”


    他說這話時,畫符的動作一直都沒停過,看起來是真的沒考慮過會不會結道侶這個問題。


    “我這樣糟糕的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會成為拖累他人的累贅。”


    “都說死了就會忘記一切,如今看來,我確實是將活著時的記憶都忘掉了,什麽都不記得。如若刻意回想,輕則頭痛欲裂,重則魂體受創。”


    雖被觸碰到了知識盲區,但這並不妨礙慕羨安用第六感判斷:“‘魂體’是什麽?你如今這副軀體是不是和平常人的不一樣?”


    於顧於歡而言,魂體是他最大的弱點,哪怕麵前這人給他的感覺再熟悉,他也隻是草草解釋了兩句敷衍:


    “昂,顧名思義,用神魂實質化的軀體罷了,除了有時候會遇到點特殊情況外,這副身體與往常人的別無二致。”


    “其他的我就不說了,咱倆又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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