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仲夏,雷府蓮花開的正美。


    一對佳人正坐在涼亭中賞蓮。


    女子輕輕撫摸著蓮花的花瓣,男子則側過頭,全身心都放在女子身上,眼中的偏執狂熱卻隻有一池蓮花看了個清清楚楚。


    “我們人魔殊途,終歸不是一路的。”


    女子收回撫摸蓮瓣的手,抬眼正視男子:


    “我的魔丹,你藏哪去了?”


    “不,你別走,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我求求你別走!”


    男子似乎已經和女子討論過無數次這個話題,但似乎每次都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他“撲通”一聲直直朝女子跪了下去:


    “隻要你不走,我這條命都給你,求求你,就算是為了我們的孩子。”


    女子嗤笑一聲,看著男子:“雷淩霄,你的命值幾個錢?”


    “如果不是你的私心,我何至於丟失魔丹淪落到如此境地?”


    “什麽孩子不孩子的,你別和我提孩子。如果不是你當天強迫,我怎麽會一時大意?”


    “你愛我什麽啊,愛我這張臉嗎?”


    女子湊到男子跟前,聲音冰冷的可怕,仿佛淬了毒。


    纖細的手指掠到腦後,隨著一道皮肉撕裂的聲音,女子手上多了一張美人皮,而原來的臉上則取而代之了另一副模樣。


    那副模樣說不上多好看,也說不上多難看,是一張很普通的臉。


    綠豆眼,塌鼻梁,臉上還長著小小的麻子。


    “如果我長這樣,你還會愛我嗎?”


    男子微微抬頭,不語。


    他很想說,他愛的並不是她的皮囊,從見麵的第一次開始他就見過她的原樣了,隻不過她不知道。


    女子見男子不說話,自以為她心裏所想就是他心中答案,她嘲諷的扯了扯嘴角,隨後拂袖而去。


    後來,失去魔丹的她被雷淩霄關在了屋子裏,雷淩霄似乎並不懂怎麽愛一個人,怎麽關心一個人。他隻懂得把自己珍視的東西牢牢攥在手心才是王道,卻忽略了她心中所想。


    不,他根本就沒在意過她的想法。


    他隻在意自己。


    他本以為他把她藏的很好,所以當聽到太初宗的修士已經把她就地正法的消息後,當場愣在了原地。


    他不敢去看,他不明白為什麽。


    他明明已經把她藏的很好了。


    當他緊趕慢趕過去時,隻看見那灰袍修士的腳邊,赫然躺著那張熟悉的美人皮。


    女人死後,雷淩霄失落了好一陣,到最後,他把關於女人的痕跡毀滅了個幹幹淨淨,除了雷煜。


    但他還是冷落了雷煜十九年,除了衣食住行外,什麽都不再過問。


    他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雷煜,他把該給雷煜的父愛全加在了雷蒔的身上。他很想找雷煜道歉,可隻要見到雷煜後,他的腦海裏總是會不自覺的出現女人的身影。


    他愛那個女人嗎?他也不知道。


    直到被雷煜煉製成邪靈的最後一刻,雷煜趴在他的耳邊告訴了他答案:


    “你根本不愛她,你隻愛你自己。”


    “你把對她的占有欲當成愛的證明,可占有欲就真的是愛嗎?”


    “你愛的究竟是那個大膽肆意敢愛敢恨的魔,還是愛那個膽小至極自私虛偽的你呢?”


    “多麽上不了台麵的愛啊……”


    “你隻是把她當成了反麵的自己對吧?”


    “你這種人,死都太便宜你了。”


    雷淩霄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確實不愛那個女子。


    他愛的是女子張揚肆意的性格,不像他自己,像極了上不了台麵的陰溝老鼠。


    他看著女子,常常在心裏想著,要是自己也像她一樣就好了。


    想著想著,剛剛還在同他說話的那張女人麵龐赫然開始發生變化,再一睜眼,那張臉變成了他自己的模樣。


    熱情開朗,肆意灑脫。


    舉杯邀明月,快意江湖。


    ——


    雷淩霄的屍體慢慢變涼,最後變得僵硬。


    “嗬,”雷煜站起身,冷哼一聲:“死的還是太便宜了。”


    他看向顧於歡,果然捕捉到了那人眼底閃過的憐憫:“不過,你以為,他那個時候是在真的叫你逃嗎?”


    “他隻是在叫他自己快逃罷了。”


    “他隻是接受不了那個肮髒、醜陋,被煉成邪靈的自己罷了。”


    “他這種人,死不足惜。”


    顧於歡沒說話,反倒是身旁的慕羨安握劍的手緊了緊,隱隱有青筋爆出。玄劍察覺到了主人的戰意,頓時發出一陣強烈的戰意,隨時等待召喚出鞘。


    “死了一個邪靈又怎麽樣,你們真的以為我隻有邪靈嗎?”


    雷煜哈哈大笑,指著罩在雷府上方的黑色罩子道:“隻要這個陣法不破,你們就別想逃出去!”


    “在這裏,我就是絕對的主宰!”


    雷煜被係統下了蠢藥,直接當著他倆的麵把底褲都爆出來了,生怕他倆不知道。


    他眼底發青,嘴唇泛白,儼然是一副活不久的樣子,可他似是絲毫未知似的,依然在不停的召喚魔氣,試圖為己所用。


    “是嗎,可我看你這陣法很遜啊。”


    顧於歡抬眸,靈巧的掐出一個又一個法訣,身旁金色符籙翻飛,圍繞著他形成了一個圈。


    “猶滯幻形,破妄顯真,現!”


    三張上品符籙直直往天上竄去,等到達最頂端時,三張符籙頓了頓,像是在等待主人下達指令。


    “你瘋了嗎,快住手!”


    “大人說了要是破壞陣法我們都會死的!”


    雷煜雙目猩紅,聲嘶力竭的撲過來想要阻止顧於歡,但被慕羨安提劍攔下。


    “滾開,別髒到他的衣服。”


    慕羨安眼底的厭惡藏都懶得藏。


    “看來你背後的人沒打算顧忌你的死活呢。”


    顧於歡看著那個黑色的罩子,明明是這麽重要的場合,他莫名其妙有點想笑。


    “不管這個陣法會被摧毀與否,隻要呆在這的人最後都會死,這個陣法就是靠吸附人的生命力維持的。”


    “這陣法確實是替你關住了人沒錯,可卻也沒打算給你留生路。”


    “不,你騙人!”


    “你們這些虛偽的人就是想騙我!”


    “大人才不會害我,大人說了,魔族不會有歧視,等我到了魔族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雷煜整張臉都變得猙獰無比,似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魔族是不會有歧視,可前提是,你是一個純正的魔族人嗎?”


    “我沒記錯的話,雷淩霄是人族吧?”


    慕羨安聲音平淡,看他的眼神儼然已經是個死人。


    “你閉嘴!啊啊啊啊啊,怎麽會,怎麽會!!”


    “不,我已經做了這麽多了,怎麽會是無用功!”


    “不!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雷煜抱著頭大叫大鬧,顯然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苦苦支撐自己的信念倒塌後,隨之而來的是身體和精神上帶來的疼痛。


    凡人之軀怎麽可能受得了魔氣,雷煜口中的大人把魔氣傳到他身上的時候,就沒想讓他活。


    對於那個傳給雷煜魔氣的人來說,可能隻是隨意的一件樂子事,可對於雷煜來說,確是絕境之中的最後一株救命稻草。


    可壓死駱駝的往往不都是最後一根稻草嗎?


    雷煜瘋了。


    他又哭又笑,直直撞向了那個黑色的罩子。


    他渾身被黑色的魔氣包裹,不一會兒便被陣法腐蝕吞噬了,連一片衣角也沒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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