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筆直的公路仿若一條烏黑的綢帶,將無垠的大地整齊地劃為兩個部分。這裏既無蔥鬱的森林,也無起伏的山丘,目之所及,一片平坦開闊,視野澄澈通透,遙遠的地平線清晰可見。


    公路兩旁滿是沙石和人跡罕至的平原,或許是大規模的伐木、挖山建城等人類活動,導致了野外平原氣候異常幹燥炎熱。在這片毫無遮蔽的曠野上,高懸於頭頂的那顆耀眼的恒星,隨著正午的到來,無情地將大地烤成一個巨大的火爐。就連平日裏最活躍的昆蟲,此時也都躲進陰涼的洞穴中,不肯輕易露麵。


    靜立於公路邊緣的那輛老式汽車,雖速度遜於新穎時髦的懸浮車輛,但堪稱經典;車身玫瑰紅色調優雅迷人,略顯黯淡卻內斂低調;加寬輪胎穩重大氣,粗獷豪放中又流露幾分瀟灑不羈;梯形設計的後視鏡更顯獨特。


    不為速度而生,而是為不錯過路途中每一處美景。——車輛當年的廣告詞,至今仍不過時。


    此時,駕駛座上坐著一名陰柔俊美的男子,身型修長而挺拔。他坐姿略歪,甚至將一條腿放肆地搭在車窗之外。嘴角叼著香煙,深吸一口,濃密煙霧如史詩般過肺,吐出時,似也帶走了些許百無聊賴。


    \"喂...我正在工作呢,有事麽?...好的,晚上見。\"


    掛斷電話後,男人慢慢將懸在車窗外的長腿收了回來,然後推開車門下車。他穩穩地站在路邊,左手叉腰,右手輕輕搭在眉上,眺望著數百米外的農場。從那裏吹來的微風中,隱約夾雜著陣陣槍聲。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神情,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回到車上,準備離開。


    伴隨著一陣低沉而獨特的轟鳴聲,老舊汽車啟動成功,這聲音仿若有種魔力,令男子陶醉。他右手輕抬,翹起如女子般秀氣的蘭花指,穩穩地按下車載音響開關。須臾,車內傳出一段婉轉悠揚、動人心弦的古典旋律。


    緊接著,一陣尖銳刺耳的輪胎與地麵摩擦聲突然響起,原是男子在原地急速掉頭。刹那間,滾滾黑煙洶湧而起,在路麵上留下一道漆黑顯眼的痕跡。然而,就在他猛踩油門準備飛馳而去的短短數秒後,突兀的緊急刹車,使整部車子如脫韁野馬般前傾,險些衝入土中。


    \"該死......\"


    望著公路上突然出現的樹精半獸人,男子心中的怒火瞬間升騰。在連續閃爍車燈示意其讓路無果後,反倒引起了這位不速之客的注意。那樹精見狀,竟如遇救星般,輕快地小跑至車窗前。盡管它口中念叨著難以理解的呦呦鹿鳴,但那清澈如水、滿含真誠與美麗的大眼睛,似乎觸動了男子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你想讓我帶你離開?”


    樹精激動萬分,連連點頭。


    男子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言表的神情,但他並未深思,迅速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樹精敏捷地鑽進車內,熟稔地站在座椅上,不停回頭張望,並發出急切的催促聲。


    車子重新啟動,疾馳在公路上,樹精那顆懸著的心才逐漸安定下來。男子透過車內後視鏡,悄然掃視這位行為古怪、似有靈性的樹精。他剛想開口與樹精交流,樹精的雙肩忽然顫抖起來,繼而仰頭大哭,淚水如雨般灑落。


    男子見狀,立刻識趣地閉口不言。雙方語言不通,且樹精情緒激動,此時實非交談之機。許久,或許是長時間的提心吊膽令身心疲憊至極,放鬆下來的樹精很快便在座位上盤腿而睡。


    男子終於得償所願,得以仔細端詳這隻樹精。觀其性別為雌,上半身著一件白色卡通小襯衫,僅能遮住肚臍眼。腰肢光滑細膩,纖細仿若風中弱柳,不堪一握。其膚白皙透紅,鼻梁高挺,五官精致。雖麵有汙漬,然其可愛動人之美貌,難以盡掩。


    “怪不得售價如此之高……”


    男子口中輕聲嘟囔了一句,隨後便不再留戀,將目光收回,專心開車。此刻野外鮮有人跡,汽車以時速超過 600 公裏的速度疾馳,一路狂飆,油門踩到底的刺激感不斷衝擊著神經,讓人絲毫感覺不到疲憊。


    不到一個小時,臨近城市時,男子並未選擇加入喧鬧的車流。他熟練地將車開到城外的垃圾站,然後毅然衝進一根隱蔽的廢棄水管。這種城市的排水管道直徑十米,即使四車並行,也仍有富餘。


    本應漆黑無光的水管內,竟然懸掛著一長串燈泡作為路燈,雖然光線微弱,卻足以判斷其走向。當前方出現巨大的光亮時,也預示著即將抵達盡頭;水管之外,竟是一處巨型停車場,數以千計各式汽車停得滿滿當當。


    這裏是工廠的內部操場,遠處廠房內機器的轟鳴聲持續不斷,但與嘈雜如鬧市般的停車場相比,工廠的聲音隻能算是輕微的背景音。


    許多人在自己的車前鋪設著地毯,售賣著各種商店裏無法買到的物品;手持武器的半獸人囂張跋扈;醉酒的壯漢被棄於垃圾桶內;發生爭執的情侶在原地扭打,吸引了眾多圍觀者,不時傳來陣陣喝彩與驚呼聲。


    不知是被外界的噪音喚醒,還是被男子的香煙嗆醒。樹精茫然地望著窗外熱鬧非凡的停車場,小嘴微張,詫異中帶著幾分興致。


    男子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他駕車繼續向停車場深處疾馳,速度極快,引來後方一片罵聲,他卻麵不改色。


    “樹精?我沒看錯吧?那輛車裏有一頭樹精!”


    “什麽?在哪裏?”


    沿途有眼尖之人發現了車內的異樣,聲音如病毒般迅速傳播,立刻有人拍打車身,欲攔下男子。然而,男子速度太快,根本沒有刹車的打算,迅速駕車鑽進一座橋洞。


    樹精一眼便望見橋洞入口兩側,由沙包壘成的堡壘上架著兩挺重型機關炮。進入橋洞後,洞內的景象更讓她心跳加速,緊張起來,她的目光不斷投向開車的男子,眼神中滿是驚恐與懷疑。


    難道自己才出龍潭,又入虎穴?她懊悔為何不在半路跳車,這家夥果然抵不住金錢的誘惑,要將她賣掉!


    橋洞內僅有中間一條狹窄通道,隻容一車通過,兩旁站滿了高大威猛、全副武裝、身上掛滿武器彈藥的半獸人!


    這些半獸人會對每一個進入者進行全麵搜身,旁邊的幾張鐵桌上擺滿了違禁品;僅僅是因為沒有提前報備並繳納額外的風險保證金,所以這些物品被沒收。


    當男子的車被武裝人員攔下時,橋洞外已擠滿了人,所有人一擁而上,將整個橋洞圍得水泄不通。


    “吵什麽吵?不想活了嗎?都給我閉嘴,誰敢再叫嚷,我就割掉他的整張嘴!”


    坐在鐵桌旁椅子上小憩的中年人被吵醒,然而,真正吸引他的卻是“樹精”等字眼。如今,樹精在底層黑市幾乎絕跡,唯有在高層頂級私人拍賣會上才偶有現身,且出現頻率急劇下降,每次出現都能刷新曆史紀錄。


    中年男子罵罵咧咧地走來,身後緊跟著四頭如鐵塔般扛著射線槍的食肉半獸人,那些正在扒車的人立刻停下動作,除了未湊近的人還在外麵起哄,其餘人都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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