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望月廟青山道人與弟子回山途中,看見身負重傷的少年盲目遊蕩於山野之間,精通道法的他一眼便認出這是一縷枉死之魂。


    為了滿足少年魂魄的最後遺願,引導其返回竹林家中,見到了自己妹妹最後一麵,了卻心願。


    然而,這場人間慘劇卻並沒有就此結束。本欲為少年做法超度的青山道人,在上山途中意外失足,摔了個七葷八素。


    本無大礙,卻在回廟之後因傷勢惡化,陽氣衰退,而被突然凶性大發的少年魂魄上身,趁夜深人靜之時幾乎殺光了廟中所有人,唯獨隻有青山道人的弟子王小五,躲在床底下,抱著祖師爺的太平劍逃過一劫。


    天亮之後,恢複清醒的青山道人心如死灰,農夫與蛇的慘劇發生在了自己身上。本打算清除惡靈之後,以死謝罪,卻不想少年的魂魄到了夜晚凶厲異常,青山道人拖著傷重之軀,與之對戰三百回合,最後拚了個同歸於盡。


    聽到這裏,女子的神色稍微有所鬆弛,放下長劍,半信半疑道。


    “你的意思是……你其實是青山道人的弟子,王小五?”


    青竹道人一拍大腿,讚不絕口道。


    “娘娘果然天資聰穎,一點就透。”


    到了女子現在的修為,神鬼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離奇之事。她眉頭緊鎖,仍舊滿是疑惑,道。


    “既然我兄長心願已了,又為何會化身厲鬼,無故害人性命?”


    “哎,世事無常,神鬼莫測,又有誰知曉呢?作為此次滅門慘案的唯一幸存者,我卻百口莫辯,隻能借用你哥哥的名字與身份,隱姓埋名,直至被同門追殺,走投無路,為劉公公所救。”


    小隱於山,中隱於市,大隱於朝,自那之後王小五才結束顛沛流離的亡命生涯,從此潛心修道,專攻降妖除魔之法,並在黃龍山祭天之時,助女子逃走。也算是大難不死之後的心性變化,本該死在那山中小廟的王小五,修行之路突飛猛進,一日千裏,終成一代宗師。


    女子不相信自己的哥哥會變成厲鬼,卻又找不出任何問題,隻因年代太過於久遠,物是人非,當年道門中負責調查此次事件的道士也已去世多年,無從下手。


    她離開熟悉的深宮,回到望月廟,細細摸索,不願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時常回想,卻又發現其中的關鍵節點劉公公也已離世,可謂死無對證,錯綜複雜。


    也許是無法接受,又或者是難以釋懷,女子從此隱居於此山之中,往返於竹林之間,不問世事,靜度殘生。


    多年後的一天,兩名年輕道士氣喘籲籲的爬上山,卻看見一排排清幽小築,依山傍水而立,不由得為之動容。


    南齊知恥而後勇,臥薪嚐膽十餘載,終舉兵百萬揮師北伐,昌順皇帝禦駕親征,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盡收失地,光複河山,成就不世之霸業。


    然圖坦部族主力尚在,暫避鋒芒,以待時機成熟勢必再起兵戈。


    昌順十七年,大齊主動出擊,任周傳芳為驃騎將軍,統二十萬鐵騎直入草原,沿途滅十三國,終與圖坦三庭王師決戰於黑水,鏖戰十日,圖坦五十萬騎兵潰不成軍,慘敗而退,王庭北逃五百餘裏。


    昌順皇帝不僅收複了失地。而且開疆拓土,西北兩部疆域擴充了三倍還多。圖坦部族元氣大傷,取得如此輝煌戰果,大臣紛紛上書請奏,認為窮寇莫追,領土擴充應該穩紮穩打,與民休息。


    為了支撐北伐,百姓已經是苦不堪言,賣兒賣女,一旦國內出現混亂,恐將有損國之根本。


    “周傳芳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屠夫,所過之處人畜無生,打下來的疆域,全部是一片片無人區和一座座空城啊!”


    皇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啊,怎奈這些疆域的百姓也都會成為他的子民,也不好直接說,隻能委婉的表示他會提醒一下周愛卿,應該善待百姓。


    然而背地裏,皇帝寫給周傳芳的機密文件上麵,卻隻有極為簡短的一句話。


    “山海無齊民,不與一兵糧,歸期亦無期。”


    朝廷不會再給一個士兵和一粒糧食,隻要不屠戮齊國的百姓,隨便在外麵殺,想什麽時候班師回朝都可以。


    隨書信而來的,還有一份聖旨,冊封周傳芳為北海王,可自行組建軍隊,發動對外擴充戰爭,以黑水河為界,打下多大疆域,北海王一半,大齊皇帝一半。


    此份詔書一公布,滿朝文武都沉默了。


    以周傳芳至今收複河山,開疆拓土,盡誅外敵的軍功而言,封王倒也並不過分。


    可黑水河過去不是草原就是荒漠,而且北邊也沒聽說有海啊,也沒人聽說過,這得打到什麽地方才算是個頭?


    這不等於是被流放了嗎?


    不少人為之感歎,終究是到了卸磨殺驢的時候,但皇帝能給功震天洲的周傳芳一條活路,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其實任命之後,連皇帝自己都覺得是不是他太薄涼了,可這周屠夫殺的人實在太多,回來也是個麻煩,還不如讓他永鎮北方穩妥。


    皇帝不怕周傳芳造反才是關鍵,因為這位坐擁萬裏江山的昌順皇帝,現在還是處子之身,僅憑天罡童子功就夠周傳芳喝一壺,專克陰邪。


    當年孤注一擲的激將法,也沒能留住何皇後,這也成為了皇帝的心結。如今山河複明,他已履行當年的承諾,於是決定找個時間再去見何皇後一麵。


    他已暗自做好跪下來求何皇後回宮的心理準備,如若還是不肯,皇帝隻得傾盡畢生之所學,隻為一吻芳澤。


    出宮之後,皇帝換上便裝,正欲直奔望月山而去,卻不想剛出京師就被一老和尚擋住了去路。


    “施主,回頭是岸啊。”


    皇帝莫名其妙,開口道。


    “和尚,你這是什麽意思?”


    “施主獨自遠行,膝下更未曾留下一子半女,一旦有所閃失,偌大的家產淪為他人囊中之物,豈不悔之晚矣?”


    皇帝心神一震,正欲追問,哪知這和尚卻是不再多說,掉頭便走。皇帝滿心疑惑,奮起直追,待到一個時辰之後才總算將其堵在一處山溝中。


    “施主,可知此地為何處?”


    皇帝追了這麽久,耐心也已經快被磨滅,暗道這老和尚輕功竟如此了的,更加重了心中的焦慮,咬牙道。


    “管他是什麽地方,用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吊了我半天,引至此處,居心悱惻,其罪當誅!若說不出個三六九來,不管你是哪座山哪座廟的和尚,朕今天就送你上西天見佛祖。”


    和尚也不惱,雙手合十,氣定神閑道。


    “施主明知道這是一條死路,為何還要跟來?須知您的混元六合功,還有天罡童子功,皆為至剛至陽之法。而此地乃極陰極寒之地,對您的功力可是頗有影響啊。”


    和尚圖窮匕見,皇帝反而笑了,他拍了拍手,樂嗬嗬道。


    “對嘛,想圖謀不軌就直接說,幹嘛還扯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呢。”


    對他的武功如此熟悉,甚至連出宮的行蹤都精準把控,必然有備而來。多說無益,拿下再說。


    性格決定一切,皇帝搶先出手,腳踏遊龍八卦步,快如殘影,剛猛無匹,霸道非常!


    和尚目光一閃,雙眼眯縫,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道。


    “既然施主無心聆聽上乘佛法,那貧僧也略懂一些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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