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近乎呆滯的抱著唐無憂的身體,可是曾經那樣溫暖柔軟的身子變得僵硬起來,似乎就連血液也漸漸冰冷。


    徹骨的寒意似乎從渾身的傷口中呼嘯撕扯進來,絞的他的心肺鮮血淋漓。


    外界的環境在唐三的感知中漸漸明晰。


    不遠處便是森林,生靈萬物在那裏追逐奔走,更遠處是曾經落腳的旅店,那裏人聲鼎沸,煙火繚繞。


    明明處處盡是生機。


    可唐三隻覺得,


    從此天地廣袤,唯餘他一人了。


    “哥哥,你是無憂的月亮呀”


    “哥,我愛你。”


    “哥,別離開我。”


    “....”


    小姑娘溫軟的聲音還在耳邊,那張笑靨似乎也從未離他遠去。


    唐三空茫的目光落在虛空,眼尾漸漸滲出血淚。


    他分明不聲不響,可那樣濃烈的絕望卻像包裹了這一方天地一樣,教人生生喘不過氣來。


    唐三緩緩跪坐了下來。


    地上冰涼,於是他便將唐無憂完完全全護在懷裏,大手拂過小姑娘沾滿了血汙的淩亂發絲,直到露出那張稚嫩的雪白小臉來。


    於是唐三的眼底又溢出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溫熱的唇瓣珍而重之的落在她眉心處,虔誠的親吻著他的神明。


    他的聲音溫柔繾綣


    “寶寶,你會等我的,對嗎?”


    肉眼不可見的黑色霧氣開始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唐三隻覺得周圍更加森冷了。


    可他什麽都沒做,甚至還將唐無憂往懷中攬了攬,手掌覆在她的腦後,用身體替她抵擋著肆虐的寒風。


    任由沉淪。


    血月高懸於天空,悲憫的注視世人。


    命運的審判終將到來,每個人都是不可逃脫的一環。


    *


    唐三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是在一片紅色的海洋。


    這一次實在是溫暖,角落裏的高台上龍鳳燭長明,鮮豔的紅綢掛滿了整間屋子。


    他也真的很熟悉這裏。


    唐三的唇角微微彎起,環望四周,眸中還帶著懷念的笑意。


    那一方小土炕於他而言早已變得逼仄,曾經的高棚也觸手可及。


    唐三緩緩坐起身,腦中還帶著醉酒的微醺,他有些混沌,卻並不耽誤他去尋找想要看到的東西。


    隻見他從一旁立著的紅木櫃子裏拿出一個被粗布細心包裹的籃子,目光溫柔,修長的手指有些遲疑著,將將碰到邊緣。


    外屋忽而傳來稀碎的簾子掀起的聲音,微弱的喧囂打破了滿室的沉寂。


    唐三向前伸出的指尖又收了回來,他淡笑著,望向迎麵走來的窈窕身影。


    “寶寶...”


    麵前的姑娘身著大紅色的喜褂,烏黑的頭發被盡數挽起,星星點點的插著華麗的金釵。


    白嫩的小臉帶著羞赧的紅暈,眉眼張開了些,圓圓的鹿眼裏盡是溫柔嬌嗔。


    “哥哥,你怎麽睡著了?快出來呀,戴老大他們都到了。”


    唐三近乎貪婪的望著他心心念念了好多好多年的小姑娘,可是過於直白的目光似乎惹惱了她。


    唐無憂的臉上忽而掠過紅霞,一雙明眸含羞帶怯,玉手輕輕拍打上唐三的胸膛


    “哥哥!別這麽看我!”


    唐三忍俊不禁,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難得有些慵懶和無賴


    “今晚都變成我的妻子了,怎麽還害羞呢?”


    而麵前的姑娘微微則是微微瞪大了眼睛,麵頰一鼓一鼓的,像極了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看的唐三滿腔憐愛無處發泄,隻得一把摟過小姑娘的腰身,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溫香暖玉抱了個滿懷。


    唐三的手指輕顫著撫上姑娘那溫熱的臉頰,有些眷戀的停留了許久。


    外麵的喧囂不絕於耳,隻是屋裏的兩人都沒有心思去管罷了。


    懷中的姑娘安靜又美好,隻是順從的靠在他懷裏,任由他的動作親密自然。


    唐三的眼底閃過一抹壞笑,有些惡劣的掐了掐掌下水嫩的臉蛋,落得滿手幽香。


    果不其然惹來一個控訴的眼神。


    小姑娘實在心疼他,這般行為甚至都沒有招來一頓嗔怪。


    唐三忍不住笑出聲來,連帶著胸膛都在輕輕顫抖。


    甚至眼尾變得嫣紅。


    他忽而又正經了下來,目光專注的盯著懷中姑娘已經張開的絕美麵龐,嗓音不知何時變得嘶啞


    “寶寶,你還在等我嗎?”


    小姑娘的眼底有一瞬間劃過慌亂,旋即略帶疑惑的問道


    “哥哥,今天是我們的大婚啊,你在說什麽?”


    而唐三隻是盯著她,神情專注的近乎執著,像是要將她深刻的鐫刻在心底。


    懷中的女孩有些慌了,近乎急切的帶著期盼


    “哥哥,我們...安置吧?”


    話音剛落,熾熱的帶著熟悉幽香的唇瓣便落了下來,玲瓏有致的身軀也更加緊密的貼進了唐三的懷抱。


    唐三原本有些怔愣的眼眸忽而重重一縮,身體幾乎是下意識的避開貼上來的吻。


    未等他說些什麽,懷中姑娘委屈的聲音便傳到了他的腦海,像重錘一樣重重的擊打他的神經。


    “為什麽?你不愛我了嗎?”


    唐三的靈魂仿佛遊離於世界之外,他聽見自己的溫柔回答


    “我愛寶寶啊,唐三最愛寶寶了。”


    “那你為什麽不碰我?今天不是我們的大婚嗎?”


    唐三唇角掛著的微笑漸漸消失了,眼底的情緒堪稱冷漠,隱隱有黑色的漩渦在盤旋。


    他望向自己修長但是沾滿了幹涸血跡的大手,嘶啞的聲音輕而緩慢


    “因為....你不是她啊”


    ...


    懷中的姑娘消失了,溫馨的幻境寸寸崩塌。


    而唐三卻仍舊保持著坐姿,一動未動。隻是淡淡望向那個被粗布包裹的籃子,眼底帶著深切的遺憾和留戀。


    刺骨的寒風又開始呼嘯的吹了,唐三的懷中又出現了那個通體冰涼的稚嫩的姑娘。


    他的神色漸漸溫軟下來,額頭抵著她,聲音喃喃


    “寶寶,我差點...就沉淪在那個世界了...”


    “和你有一場大婚,是我做夢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寶寶,請一定等等我,好嗎?”


    話音落下,巨大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刹那間天崩地裂,血月淪陷,腳下的土地震顫著,丈寬的裂縫寸寸蔓延。


    可唐三對此恍若未覺。


    隻是微微閉上雙眸,身體漸漸散發出微弱的光暈。下一刻,泛著黑氣的藍銀草竟突然從唐三的心口處穿透而出。


    天地空茫。


    清雋的少年緊緊環抱住麵色蒼白的姑娘,落下的風霜未曾沾染上她半分。


    腳下血跡開出一朵朵靡麗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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