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蜂王雖是張揚著離去,實是虛張聲勢。她接而連三遭到重手,若非內功精深,早已沒命。此刻強掙紮著行出數裏,一頭紮在草叢中,心道:“這荒村野地難道就是我趙姝的歸宿?”一時悲從中來,淚流滿麵。淚眼中仿佛看見年輕的王子、嬌媚的丫鬟,笑意盈盈,雙眸春水,大紅的綢幔,無邊的柔情,卻似長風吹散了連綿的白雲,滿目陰霾,不禁大叫“公子、公子,救救姝兒……”猛然間驚醒,眼前卻是一雙美目,關切道:“你醒了?”


    “你……你怎麽在這裏?公子呢?”


    連瀅嬌柔聲道:“我們在路邊發現你,你內傷重,躺好。”


    趙姝打量連瀅嬌一陣子,腦子才回想起前麵的事,眼光漸漸轉為獰厲,尖聲道:“姓連的,你是什麽東西,我大蜂王彈一個指頭就要你的命,哼哼,老娘要你同情,我殺了你……”她掙紮著,卻一口血噴出,氣血反湧,別說傷人,自己已是隻見出氣,渾身痙攣起來。


    連瀅嬌忙推宮過**施救,好半晌,趙姝才安穩下來。連瀅嬌卻是累的氣喘籲籲,香汗津津。


    趙姝冷眼盯了連瀅嬌,譏諷道:“你沒必要裝模作樣的,你最好趁這個時候下手,不然的話,等老娘傷好了,你就沒命了。”


    連瀅嬌將湯劑端過來,淡淡道:“等你好了再說吧。”說著她伸手要扶她起來。趙姝尖叫一聲:“別沾我,我不要你救。”


    連瀅嬌被她嚇一跳,見她神情,不由笑道:“還怕我嗎?”說著扶她坐了起來,將藥碗端到她嘴邊。


    趙姝卻是閉了眼,緊抿著嘴。


    “你想殺我,估計不喝這藥是完不成心願的。”


    趙姝依然不理。


    “實話說,這藥是毒藥,你要是怕……”


    “哼,老娘還能怕你們。”趙姝就著碗邊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連瀅嬌笑了笑,搖搖頭,起身將湯碗收了去。


    趙姝愣了愣,怒道:“哼,老娘知道你是激將法,但老娘既然承了你的情,你放心,老娘可以饒你一次不死。”


    “那還要謝謝趙小姐大人大量了。”


    趙姝啞了口,她盯著連瀅嬌身影,半晌忽然澀聲道:“你和……張六郎是怎麽認識的?”


    連瀅嬌停頓了下,轉過身來,看了看趙姝,道:“六郎承過你的恩情,我們會記得的。”


    “哼哼,‘我們’?難道你倆成就好事了?一個醜八怪的和尚、一個賤人,這就是你倆的好事?哈哈哈……”趙姝笑的嘴裏又流出血來。


    連瀅嬌麵上有些泛紅,但她依然平靜地看著趙姝,待她笑夠了才緩緩道:“六郎救過我,他麵上的傷是我之過,可是我們在一齊,我們很快樂。”


    “哼哼,假得假得……”趙姝呼哧呼哧喘了兩口氣,閉上了嘴。


    “砰砰”敲門聲。


    “六郎……咦……你麵色……這頸上傷?”


    “沒事,采藥時劃的。藥齊了,她怎麽樣?”


    連瀅嬌見趙姝閉眼假寐,道:“還好吧。”


    張六郎將采的藥材分好,加湯煎煮,道:“瀅嬌,你忙了一夜,去休息吧。”


    “不累……六郎,你……不想對我說?”


    張六郎苦笑了下,道:“別擔心,沒什麽,和人過了幾招。”


    “和人過招?你說的好輕描淡寫,可當世能有幾人傷的了你?”


    “一個朋友,一點誤會。”


    連瀅嬌晶晶雙目盯著張六郎,半晌道:“是冷飛嗎?”


    張六郎淡淡道:“冷施主瞧貧僧不耐見,我說你一刀砍了,一了百了。他一刀過來,我也不動,他卻收了手,彈著刀鋒,大笑著走了。”


    張六郎說的平靜,連瀅嬌卻知道那是何等凶險,心裏蓬蓬直跳,半晌道:“六郎,你為什麽不防備,難道不擔心冷飛不收手?”


    張六郎默然片刻,道:“不知道為什麽,防什麽呢?”


    兩人都沒再說話,連瀅嬌去準備些吃的。室內沉寂下來,惟有火爐上的瓦罐撲撲冒著白氣。張六郎看著趙姝慘白的麵目心中驀然疼痛,當年宮中城破,趙家為掩護主上脫難幾近閡家覆亡,師傅帶著自己和姝兒相依為命,十八歲那年,自己自恃暴雷功練成,貿然進宮行刺,若非姝兒舍命相救,早已命喪黃泉,那時的師長雖然沒有明說,何曾不把姝兒當成自己未來迎娶的姑娘,可世事造化,在姑蘇遇見瀅嬌,難道是前生的魔咒,注定了入劫?春水的雙眸,相知的戀情,卻在雨夜的暴雷,奪命的毒鴆中化為十年的死寂,一切一切,滄海桑田,如今的趙姝,成草菅人命的大蜂王,當年聞風喪膽的二郎神,今天卻隻是麵殘平庸的和尚了。張六郎不禁長歎一聲,難以抑止悵然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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