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小虎帶著妮妮上路,一路上妮妮吵鬧著要媽媽,令他身心倍感折磨和傷痛,情緒抑鬱,頓頓少不了用酒來澆愁。不幾日,風塵滿麵,胡髭橫生,一襲布衫滿是塵土,身邊又有一幼女,落魄江湖的情形一望可知。


    這日到了寧國府的太平鎮,妮妮又哭鬧起來,嚷著要媽媽。


    連小虎隻得哄道:“媽媽在京中等著咱們呢,妮妮別哭。”


    誰知小姑娘十多天不見母親,心裏早不相信他的話了,哭的更加狠。


    連小虎束手無策,心中愁苦萬分。


    “喂,你這漢子怎麽會事?”一個聲音凶霸霸地喝道。


    連小虎抬眼一看,一個身材高挑,膚色微黑,柳眉倒豎地紅衣大姑娘雙手叉腰立在桌前。見他望過來,那姑娘杏眼圓睜道:“好大膽子,光天化日下敢拐小孩。”


    連小虎尷尬道:“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從哪裏拐的?老老實實送回去,不然姑奶奶可不饒你。”


    連小虎見她腰間配劍和說話語態,八成是江湖俠女,忙賠笑道:“俠女多有不知,這是小女。”


    “你女兒?騙誰。撒泡尿照照你熊樣,這麽漂亮地小姑娘是你女兒,給我老實站起來。”


    連小虎沒想到這大姑娘說話如此野蠻,為避免誤會,忙往邊上閃閃。


    那姑娘彎下腰,撫著妮妮頭,柔聲道:“小囡囡,別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你家在哪?”


    妮妮早已不哭,好奇地看著她,搖搖頭,指著連小虎道:“爹爹說要帶我到京城去找媽媽。”


    “爹爹?”那姑娘側臉瞥了連小虎一眼,道:“他真是你爹爹?”


    妮妮嘟著嘴,點點頭。


    那姑娘瞪了眼連小虎。


    連小虎訕訕一笑,心想誤會解開了。誰知那姑娘狠狠道:“有你這樣當爹的嗎!花朵樣的小姑娘,給你邋遢成小乞丐,配不配當爹。”一頓訓斥。


    連小虎瞠目結舌。


    那姑娘還待再教育他兩句,裏麵有人道:“七妹,算了。用了飯還有事辦。”


    那姑娘又狠狠地瞪他幾眼,才轉身進去。


    連小虎見裏間十多人,說話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一身綠裙,膚色白膩,其他人仆婦丫鬟打扮。那姑娘進去後和婦人一桌,兀自氣鼓鼓道:“那有這樣當爹的。”


    婦人柔聲道:“你又想起巧兒了吧。”


    紅衣姑娘沒再說話。


    連小虎搖頭苦笑,見這群人既不象商販,也不似官宦家女子,尤其那婦人和紅衣姑娘,眼神身架似有武藝在身。


    “爹爹,那人剛才為什麽對你那麽凶啊?”妮妮小聲道。


    “好孩子,你吃好睡好,不要哭,就沒人對爹爹凶了。”連小虎苦笑道。


    妮妮點點頭,忙大口地吃起飯來。連小虎見孩子這般懂事,心裏又酸又感到欣慰,端起酒喝著,不禁想到思思不知能不能找到藍媽。


    那些女子用好餐,上了外麵的三輛香車,紅衣姑娘臨出去前,丟給連小虎一錠銀子,狠狠道:“給小姑娘買點花衣裳,仔細喝醉了,姑奶奶可不饒你。”


    連小虎望著那錠銀子,看看她霸道地神態,心想這姑娘脾氣厲害,心眼倒好。


    等妮妮用好飯,連小虎給妮妮洗了澡,穿戴上叫老板娘買來的花衣裳,紮起小辮,手搖著小風車,一個花朵般的小姑娘出現。


    連小虎心裏不免有些傷感,想起了小玉,恍惚覺的小玉沒走,她不正在眼前嗎。和妮妮上路,誰知在鎮口又撞見那些女子。


    那紅衣姑娘見妮妮如此打扮,露出笑臉,將妮妮抱過去,左摸右看,十分歡喜。


    綠衣婦人過來笑道:“這位相公,哪去?”


    “京中。”


    那婦人笑道:“如此和我們一路,這孩子我們幫你帶。”


    連小虎還待道不用,紅衣姑娘早已道:“就是這樣。”


    香車裏似乎有數不清地好吃、好玩的,妮妮一上車,咯咯笑聲不斷。和那些小丫鬟在一塊,自然比跟連小虎自在,也漸漸少了對媽媽的思念。隻有偶爾到晚間睡前才會哭鬧一陣子。


    婦人叫丁玲玲,紅衣姑娘叫師紅,一行去京中省親,她們沒多說,連小虎也不會多問。那師紅因兄嫂過世,跟著她的侄女也不幸夭折,對小女孩特別疼愛。使的連小虎有些擔心她把妮妮寵壞,好在師紅知道妮妮母親已不在了,對連小虎說話才客氣些。


    這些女子出手頗為闊綽,進店食住,總是挑一流客棧上房,要的是南方精細菜肴。連小虎雖跟她們一路,但食宿自理,那些女子也不客套招呼,隻是將妮妮吃的小臉圓了三分。


    到了蕪湖,改乘江船。眾女走來就上船,顯然事先安排好。這一路行來,她們有意無意地掩藏身份,但連小虎早已看出她們是江湖幫派人物,他帶著妮妮,不想牽涉事端,有心分路上道,誰知妮妮見了大船,非要坐船。這些日來,師紅寵她,小丫鬟又逗她玩,跟公主一般,哪能分開。


    師紅笑眯眯對他道:“別害怕,免了你的船錢,上來吧。”


    連小虎無奈,隻有上船。


    船上操舟的精壯漢子一個個精神抖擻,見了丁玲玲和師紅,必恭必敬道:“三姑娘、七姑娘好。”


    連小虎既然知道她們是幫會人物,也不奇怪他們的稱呼。


    船老大是個四十來歲消瘦漢子,喚李斯文,當真是人如其名,說話客客氣氣,並不因為連小虎的落魄窘態有所怠慢,他將連小虎安排好艙鋪,道:“連兄弟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連小虎取出一錠銀子道:“這是船錢。”


    李斯文道:“七姑娘的吩咐怎能違拗,連兄弟收起,好生歇著吧。”


    開船,晚間停靠了采石渡口。


    望著滿江月色,連小虎思想京中宅地兩年來不知有無人看護?思思到沒到京?找沒找到藍媽?


    這一切都是他焦心所在。短短時日,卻令他真正知道到母親對孩子的意味,家對孩子的意味!


    小玉將孩子托付他,他不能將妮妮今後生活安排好,那是無顏見泉下的小玉,也愧對妮妮喚他為爹爹!


    這樣想著,有些感傷,清白淡淡地月色,突然令他想起陶思思臨別時話語:“你以後仍喊我陶玉吧,陶思思已是他人妻。”


    冷淡中是不是別有一番蕩氣回腸地纏綿意味呢?


    當年碧海潮生,湛藍的天宇下,美麗熱情的少女吐露心聲,可時光飛逝,美麗的少女已是他人妻室,那份情意惟有夢底偶爾憶起,甜蜜中充滿苦澀。但小浪子話語也分外清楚地跳出:“……陶大小姐當年聞聽你死訊,一病不起,楊琢玉頂了你的名去衝喜……如何會嫁給那小子。”


    他不知經過是怎麽樣,卻能感覺其中的憂傷和無奈,回想陶思思臉上淡淡地哀怨,驀然地辛酸裏也體味到一絲親近,從懷中取出陶思思當年運河上剪下的青絲,心頭的悵惘難以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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