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道幽深,壁上鑿痕明顯,每隔百多步處皆鑿有燈碗,管家徐量一路點燃燈心,一邊道:“那天是我先看到怪物,那眼睛老遠就象風裏晃著的綠油油地鈴鐺,嚇死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徐量尖細聲音彌漫洞道內,晃映著橘黃的油火,愈顯詭秘。


    “我就叫喚一聲,老爺也發現了,那綠光一飄過來,比眨眼還快,就見那怪長發披散,一雙綠油油地瞳光從發後射出來,陰森森滿是鬼氣。”徐量說著,身子不由哆嗦一下。“老爺……出掌就打,老爺功夫那麽厲害,誰知道未沾那怪身子就給震飛起來。奴才我也給嚇暈過去。唉,若不是姑娘你請來明月大師,老爺……老爺這傷恐怕就……唉……”


    連瀅嬌側頭看了下明月,想看看他的反應,明月搖頭表示不解。


    連瀅嬌感覺不可思議。那次倭寇襲擊聽月山莊她負傷後在這裏養傷,這後院的山洞已來過一次,但沒深入,此刻處身洞中,心頭不期然滋生出通往地府的陰森幻覺。


    洞道似乎無盡頭,回首過來處,光影昏黃遙遠漸至於不可見。連瀅嬌心頭的神秘陰森感覺漸漸被疑問所代替。她原以為連晟開鑿山洞是為了避難,但要這麽長的洞做什麽,這不成挖到山肚子裏了?這也非一年兩年能挖成。


    連瀅嬌心頭疑問凝結,道:“徐量,大哥挖洞多久了,挖這洞又做什麽?”


    徐量歎氣道:“老爺研究《山水經》,說這山中有寶,就讓我督著錢大兄弟四個渾人開挖,小的算算。”徐量掐指咕唧一通道:“前後斷斷續續怕有八年了。”


    連瀅嬌一臉愕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徐量顫聲道:“姑娘、明月大師,你……你們下去吧,奴才……奴才……”


    洞道盡頭呈露一黑咕隆咚**口。


    連瀅嬌見他臉色已然發青,點點頭道:“你去吧。”


    徐量如奉綸音,將油燈遞給連瀅嬌,疾疾出去。


    下麵一層洞道更加陰暗潮濕,偶爾的人工痕跡也為苔蘚覆蓋,顯然是更早年所鑿。明月接過燈碗,走在前麵,兩人小心戒備,不知道怪物還在不在洞裏。轉過幾處彎角,洞道靠壁堆有數個木箱,木質朽爛,裏麵物事散露一地,燈光下閃爍隱約光芒。


    連瀅嬌揀起一物,揩去苔痕,那物立刻映耀出霧蒙蒙地光芒,竟是一串罕見的寶石手鏈。連瀅嬌雖是見多識廣的大家閨秀,也不由驚歎。而身旁明月低呼一聲,連瀅嬌看過去,他手上是一金磚,上麵銘文:天佑八年內府監造。


    明月歎口氣,沉聲道:“這……這洞窟是吳王當年的藏寶洞。”


    江湖上傳說數十年的張士誠藏寶竟然呈現在麵前。


    連瀅嬌望見銘文,心底霎時閃出一念:“哥哥開鑿山洞,目的隻怕就是為此。但當年父親的藏寶圖不是已經被盜走了嗎?哥哥如何知道開鑿山洞?難道哥哥有什麽事隱瞞著?”要知她連家所以遭難就是因這藏寶,驟然間處身洞內,連瀅嬌內心萬分驚疑。半晌,她收躡心神,道:“不知地底是何怪物?還在不在洞內?”


    “由令兄傷勢看,應是被強大內力震傷,當為高手所致。隻是這地底如何有人生活?”明月低聲自問。兩人縱是智慧如佛祖,也想不透其中的古怪。當然更想不出那怪物是何許人也!


    兩人又向裏探尋,但見洞窟岔洞密如蛛網,極易失去方向,隻得退出,而連瀅嬌滿腹疑慮,許多事正需要詢問連晟。所以連瀅嬌急忙退出,折回院裏,她要問問她大哥這其中的蹊蹺。麵對妹妹的詰問,連晟猶豫一下終於道:“妹妹,說來話長,也不是哥想瞞你,事情還要從張士誠說起。”


    明月聽他言語,神色動了動。


    “張王占踞江南十多年,聚斂了大量財富,後來戰事不妙,從天佑十年起,張王陸續將將大批黃金珠寶深埋地下。為了日後尋找,作了兩幅藏寶圖,一副繪了藏寶洞所在的地形,一副繪洞內路線,兩圖合並,才可以起獲寶藏。天佑十四年,朱元璋大軍攻破平江,擒了張王,但兩幅藏寶圖由張王後人帶了出來,這才有江湖上圍繞藏寶掀起的驚天駭浪。”


    “張王後人是誰?爹爹又如何得到了藏寶圖?”連瀅嬌麵色有些蒼白。


    連晟看了她一眼,從櫃中取出一錦囊,打開來,裏麵是封信,道:“妹妹,你看吧。”


    連瀅嬌展信閱讀,執信的手止不住地顫抖,麵色愈發蒼白。


    連晟低聲道:“爹爹死的時候……覺的對不住你。”


    連瀅嬌閉上了眼,但她**的唇角掩飾不去內心的波瀾。


    明月悄悄地起身退了出去。


    連晟見明月出去,道:“張鳳蛾、張六郎姐弟倆就是張王後裔。張鳳娥身上是線路圖,張六郎身上是地形圖。妹妹,六郎的事爹爹是做的欠妥,他不該讓你敬張六郎那杯毒酒,但他……他老人家也是為你著想,要知當年藏匿張士誠後裔是滿門抄斬的死罪!張六郎武功高強,外號二郎神,他糾纏你,豈非嫁禍給咱們。他在咱們家走動一天,咱們家就不得安寧一日。爹爹本意想勸他避難海外,但被他拒絕,爹爹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想製住他,強行送走,可張六郎突然發難,打死了爹爹邀來的人。而張鳳娥逃出後,更四處散布連府藏寶的謠言,目的是嫁禍咱們家。後來的事你也知道的,爹爹先讓我帶著地形圖出逃,但咱們家也被官兵毀了。”


    連瀅嬌麵色慘白,道:“隻怕爹爹目的是……”她有心要說“圖謀寶藏。”但話到嘴邊,咽了回去。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她能怪父親嗎?隻是那晚狂風鄹雨中,爹爹笑著道:“六郎,喝下這杯酒,以後我這女兒你可要多多照顧。”還有什麽能比這話讓一個熱戀的青年怦然心動的呢!張六郎從羞怯的心上人手裏接過酒樽,一飲而盡,道:“有六郎在,就不會讓嬌兒妹受苦。”他滿臉洋溢無比的幸福,情不自禁地看心上人一眼。自己滿麵羞紅,再也不好意思待下去,匆匆跑回閨閣。可誰知……那雷鳴電閃中,那杯凝著自己萬千心意,盛滿六郎滿懷喜悅的女兒紅竟是毒酒,鴆毒裂腸,心碎了,情斷了,六郎該怎麽想?自己又能怨誰?


    “哢……”


    巨雷震的屋宇發顫,連晟手中的藥碗當啷墜地。


    連瀅嬌心頭閃電一般劃過一道光芒,衝出屋去。


    “妹妹,妹妹……”連晟連喚道。


    雨水開了天河一般衝下,對峙的兩人衣衫早已濕透。


    冷飛怒目相瞪,抽出冷月刀,恨恨道:“明和尚,你個佛門敗類,交出連姑娘。”


    明月合十道:“冷施主誤會,貧僧隻是替人療傷。”


    “哼,誤會?那日一早你和連姑娘出去,為何數日都不見連姑娘露麵。看你一幅道貌岸然樣,卻是個口是心非地家夥。冷飛今日豈能饒你,看刀。”匹練刀光衝開水簾,直奔明月喉頭斬去。


    明月知道他刀快無比,所以話聲一落,已移形換位閃在一旁。但冷飛數日不見連瀅嬌,衷心煎熬,飛奔的刀速中挾著滿腔怒火,明月身法閃的雖快,他刀招變的更疾。兩人武功在伯仲之間,明月內功深厚占優,冷飛刀快擅長,一霎間,被冷飛上手搶去先機,一柄雪亮的快刀始終在他頭頸側盤旋。明月連換幾種身法,都無法擺脫被動局麵,眼見冷飛急怒攻心的麵目,根本無法解釋,明月心中暗急,一個疏忽,冷月刀寒芒一閃,明月隻覺寒氣逼來,身形忙後縱,前胸僧袍從胸至腹,全被劃開,刀尖距膚不過分毫。身形剛落足,冷飛來的好快,一手拽住明月敞開的僧袍,跟著就是一刀。明月無法再閃,隻得暴雷掌出手。冷飛刀雖快,那暴雷掌鼓蕩起的氣浪更是迅猛。冷飛冷月刀一盤旋,劃開壓來氣浪,身子向後閃縱。裂帛聲響,冷飛盤旋幾個刀花才站定,明月僧袍已被他撕脫,裸出上身。


    電光雷鳴中,一條金色巨龍蜿蜒附在他雙膀上,聲韻氣動,宛若會在霹靂電光中飛騰而去。


    冷飛微微一愣,沒想到一個出家人身上會有如此氣魄的文身。


    明月合十道:“冷施主,且請罷手,聽貧僧一言。”


    “哼,明和尚,今天說什麽也沒用,不老實交出連姑娘,冷飛和你不死不休。”冷飛喝著,身形縱起,一刀砍去。


    明月不願再被他搶占先機,揮掌迎上。忽聽遠遠一聲:“住手。”一條身影急速奔來。


    冷飛一看,不禁大喜,迎上去道:“連姑娘,是你。”


    連瀅嬌衣裙盡濕,頭上青絲為雨水衝打,一縷縷緊貼著雪白的麵頰,她盯著明月身上,身形顫抖,雙唇哆嗦。


    冷飛興奮道:“連姑娘,你還好吧?”他問的情切,可漸漸看出連瀅嬌神色的奇怪。她秀目透出迷惘,麵上是難以言述的表情,緩步走近明月,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摩那夭夭欲飛的金色巨龍,低聲道:“你……你怨我嗎?”


    明月渾身一抖。


    “我……早該知道是你,聲音、背影、和那醫技,世上不會有這麽相象地人,六郎!”


    明月緩緩轉過身來,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從眼角簌簌滾落。


    連瀅嬌凝著他雙目,潔白冰冷顫抖的手指劃過他麵上深深地劍痕,道:“痛嗎?”


    明月搖搖頭。


    “六郎,對不起!”


    明月閉上眼,兩人不禁相擁在一齊。


    霹靂的電光四野亂竄,冷飛立在風雨中,嘴幹舌苦,恨不得閃電劈在身上,將心劈裂、劈碎,化成灰,一無思想,強勝如此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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