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


    王棉的頭,被燒得有些發暈,但她還是沒有忘了一件事:“小郎君,還有十三娘!”


    王棉不喜歡鄭遲,對鄭十三的印象也一般。


    但,今日,哦不,應該是昨天,昨天鄭十三的表現,打動了王棉——


    這個柔柔弱弱、嬌嬌怯怯的小姑娘,明明怕得要死,瘦胳膊瘦腿兒的也沒有多少力氣,卻還是堅定的幫助王姮。


    雖然,最終沒能幫到九娘,卻不是她的錯。


    她的本意是好的,隨後更是不管不顧的跳進河裏去救人。


    王棉知道,鄭十三或許有私心,但誰人沒有私心?


    就是她王棉,最初接近九娘的時候,也是為了找個金主粑粑呀。


    同為底層的弱者,王棉非常能夠共情鄭十三,如果可以,也願意幫她一把。


    “她為了救九娘,自己險些被淹死!”


    小姑娘半死不活的,也需要府醫醫治呢。


    樓彧挑眉,沒說什麽,隻是衝著蕭無疾投去一個眼神:無疾兄,拜托了!


    蕭無疾:……


    還能怎樣?


    當然是按照小娘子,哦不,是小霸王的意思去辦事嘍。


    蕭無疾衝著身邊的護衛使了個眼色,護衛趕忙按照王棉的話,在角落裏找到了同樣燒得滿臉通紅的鄭十三。


    至於鄭遲……王棉不是故意遺忘,而樓彧也不想多管閑事。


    左右楊睿已經開始命人善後:清點人數,核實身份,救治傷員,鄭遲,死不了!


    頂多就是不會得到特殊的照顧,隻能混在一群人中,被集中安置罷了!


    蕭無疾不知道這些小女郎的恩怨,更不認識什麽鄭遲。


    他對王棉倒有幾分另眼相看:這小姑娘,自己都病得開始說胡話,卻也沒有忘了幫同伴“邀功”、並施以援手。


    蕭無疾隱約猜到,王棉、以及她口中的十三娘,應該都是王家九娘的“伴讀”。


    王棉與十三娘,在某種意義上,應該是競爭對手。


    但,關鍵時刻,王棉沒有嫉恨、沒有夾帶私貨,甚至有些“無私”的幫忙。


    “……倒是個善良、純粹的孩子!”


    ……


    “九娘!”


    來到河道行營,樓彧的帳篷,王棉倒有些清醒了。


    她看到床榻上的圓潤身影,踉蹌著撲了過去。


    “……阿棉?”


    王姮被喂了藥,睡了一小會兒,聽到動靜,醒了過來。


    腦袋還有些發沉,卻依舊能夠認出人,她張開幹涸的嘴唇,關切的說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兒!就是、就是有些發熱!”


    王棉晃了晃自己暈沉沉的腦袋,再次在心底哀嚎:啊啊啊,我一定要盡快做出青黴素。


    “快讓府醫給你看看!”


    “……好!還有十三娘——”


    “哦,那就讓府醫再給十三娘看看!”


    “……”


    兩個病號,進行了簡短的交流,便被暫時分開。


    雖然兩人都是發熱,但,府醫也不確定,她們的病是否一致。


    還是隔離吧,不要相互過了病氣。


    咳,好吧,王姮才是府醫關注的重點,她一個人獨占樓彧的帳篷,而王棉、鄭十三則被安置在一旁的臨時帳篷裏。


    她們兩個會不會相互傳染,府醫根本就沒有多想。


    王棉:……萬惡的封建社會,該死的貴賤分級!


    就連醫者父母心的府醫,都把病人分作了三六九等。


    不過,吐槽歸吐槽,王棉卻也明白,這世界就是這麽的不公平。


    其實,就是她自己,也是“不公平”的受益者——鄭遲都得不到齊王府府醫的診治,隻能被匆忙找來的普通大夫看診!


    做人,不能雙標,更要懂得感恩!


    隻是——


    “十三娘,你、你沒事了?”


    清晨,金色的陽光灑滿河灘,照亮了行營。


    王棉吃了藥,已經沒有那麽的高熱,但還是發著低燒。


    她渾身無力,連手指都不願意動一下。


    而隔壁“病床”的鄭十三,麵色蒼白,一臉病容,卻還是搖搖晃晃的起來了。


    王棉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問了句:“你退熱了?不難受了?”


    “……還好!”


    鄭十三嗓子幹啞,說話時也沒有多少力氣,但她還是咬牙撐著。


    王棉:姐妹,你這樣子,真的看不出哪裏“還好”!


    作為病號,就該好好的躺著養病啊。


    鄭十三看出王棉的疑問,內心苦笑:阿棉,我與你不同。你與九娘先認識,已經有了兩三年的情誼。


    我剛剛投到九娘的身邊,正是需要表現的時候。


    再說了,現在的她已經很好了。


    生了病,有醫術高明的府醫,還有對症的良藥。


    不像在鄭家,根本沒人管。


    沒人知道,鄭十三此刻內心的激動與慶幸:我、賭對了!


    九娘果然是個仁善的好主子。


    就連她身邊的人,也都是心思純正的好人。


    她沒有被丟在畫舫自生自滅,她被帶回了行營,還被齊王府的府醫親自看診……清晨蘇醒後,還有熱乎乎的牛肉肉糜粥。


    這些,都是她在鄭家從未經曆過的,卻因為她對九娘忠心,她得到了“厚待”!


    鄭十三幾乎是一邊吃著肉粥,一邊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同樣的眼淚拌飯,她的鄭家吃了十來年,充滿了委屈與絕望。


    而在河道行營,在九娘的身邊,她卻有了莫名的希冀與期盼:以後,我的人生將變得不一樣!


    我、我再也不會是那個任人欺辱、無足輕重的鄭家庶女了。


    我有了九娘這個主子,還有阿棉這樣的好夥伴。


    鄭十三暗暗下定決定,她一定會好好服侍九娘,絕不辜負這份自己來之不易的“機緣”!


    所以,明明自己還病著,鄭十三卻沒有繼續躺平。


    她掙紮著站起來,想要去九娘的帳外聽候差遣,為九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兒。


    當然,鄭十三知道,自己還病著,不能近身伺候,沒的過了病氣給九娘。


    但,她一定要做些什麽,好讓九娘、以及九娘身邊的人知道,她鄭十三不是個不知感恩、不守規矩的人。


    “阿棉,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行營沒有仆婦,王家的奴婢也沒有跟來,九娘那邊可能會有不便,我好歹也能做些活計……”


    鄭十三衝著王棉笑了笑,便挪動著有些虛弱的身體,出了帳篷。


    王棉:……萬惡的封建社會,該死的貴賤分級!!


    ……


    其實,鄭十三多慮了,王姮身邊並不缺伺候的人。


    河道行營沒有仆婦,但王家有精於算計、消息靈通的鄭儀啊。


    昨日一整夜,沂河上喧鬧不斷。


    鄭儀的眼線即時的、詳細的,給她做著“現場直播”。


    送信的鴿子、鷂子等飛禽,就沒有停歇。


    沂河上有任何的劇情轉變,十幾裏外的鄭儀,都能在第一時間得知。


    掌握了沂河的動態,鄭儀也就知道了王姮落水、樓彧搭救、楊睿藏兵、李某敗北等等細節。


    就連王姮被樓彧送去了河道行營的消息,鄭儀都掌握了。


    “……果然,有樓小郎君在,九娘就不會有事!”


    鄭儀製定計劃的時候,就將樓彧考慮進去。


    正是知道樓彧對王姮的看重,了解樓彧的能力,鄭儀才敢放心的“將計就計”。


    不過,九娘沒有受傷,卻還是生了病,身邊更是沒有人伺候。


    鄭儀一晚沒睡,待到天光有些放亮,便趕忙帶著王姮的幾個丫鬟、庖廚等仆從,親自趕到行營。


    鄭儀一行人抵達的時候,王姮還沒醒。


    鄭儀便查看了王姮的情況,並叫來府醫,仔細詢問王姮的病情,檢查脈案、核實藥方。


    一切確定沒有問題,鄭儀又安排奴婢燒水、庖廚熬粥。


    等王姮醒來,便有溫熱的漱口水、洗臉水,還有軟糯可口的牛肉肉糜粥。


    王姮看了眼滿臉溫和、形式周到的鄭儀,微微垂下眼瞼,掩住了眼底的一道眸光。


    “鄭媼,你來了?”王姮的嗓音還是幹啞的,帶著些許病弱。


    “九娘,先別急著說話,用些粥!”鄭儀滿眼心疼。


    她雖然知道九娘不會有事,但,九娘終究還是病了,圓潤的小丫頭,臉蛋兒似乎都沒有光澤了。


    唉,隻希望經過這一次,她的計謀能夠成功。


    以後,九娘也就不用再遭受這一些。


    “……嗯!”


    王姮沒有多說話,乖巧的應聲。


    鄭儀端著碗,親自喂王姮喝粥。


    牛肉粥的溫度剛剛好,不涼不燙,王姮宛若雛鳥般,乖乖的張嘴,等待被喂食。


    一勺一勺又一勺,很快,一碗粥便見了底。


    王姮胃裏暖暖的、滿滿的,整個人仿佛也有了力氣:“阿媼,阿兄呢?還有阿棉、鄭十三娘她們——”


    半夜時分,她隱約看到了阿棉。


    但,王姮不確定,自己是病糊塗了,還是做了夢,她想知道阿棉等小夥伴是否安全。


    “樓小郎君跟著世子,正在處理畫舫的善後事宜。”


    說到這裏,鄭儀的眼中閃爍著光芒。


    她就知道楊睿會贏。


    李刺史那些自作聰明的蠢貨,對於齊王府的實力、齊王世子的能力,真是一無所知。


    那可是為大虞打下小半個江山的楊翀,以及楊翀最倚重的嫡長子啊。


    慢說小小一個沂州了,就是在京城,也沒人敢這般算計楊睿。


    鄭儀隻能說,某些人在井底待的久了,就真的成了異想天開、自以為是的蠢貨。


    這般蠢笨,還野心勃勃,真真是又蠢又壞,他們不敗,誰敗?


    還有王廩,有著薑側妃的這層關係,他的身上就有齊王府的烙印。


    他居然還想左右逢源?


    兩不相幫?


    坐收漁翁之利?


    就他那點兒腦子,也配?


    可就是這樣的蠢貨,是九娘的親生父親。


    有他在,九娘就要被拖累!


    鄭儀忍了兩三年,實在忍不住了——


    王廩,必須死!


    隻可惜,薑側妃、樓彧等都投鼠忌器,為了王姮,哪怕惡心,也要容忍王廩,甚至要為他的上躥下跳而收拾爛攤子。


    鄭儀卻是個殺伐決斷的人,她認為“長痛不如短痛”。


    與其任由王廩作妖,還不如直接弄死他。


    王姮沒了父親,成了孤女,名聲上確實會受些影響。


    但,她還有薑側妃啊。


    王廩活著,薑側妃一個二嫁的生母,自然不能插手王姮的事兒。


    王廩若死了,薑側妃就隻能將王姮接到自己身邊。


    進京,入齊王府,王姮才能進入到一個更大、更富貴的世界,才能更加的有所施為。


    就是鄭儀,也能更好的放開手腳,幫著王姮謀求一切。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被丟在偏僻的莊子上,自生自滅也就罷了,還有時不時的被親爹算計、連累!


    為了王姮,鄭儀對王廩生出了殺心。


    鄭儀還要幫薑側妃下定決心:弄死王廩,親自撫養女兒!


    所以,鄭儀知道了王廩的小算計,也知道畫舫危險重重,卻還是任由王姮被逼著去了畫舫。


    不破不立!


    唯有讓九娘真的遭遇危險,才會讓薑側妃驚醒:王廩就是個靠不住的畜生,九娘跟著他,總有被害的一天!


    薑側妃“醒悟”了,心疼了,就會對王廩痛下殺手。


    隻等王廩死了,九娘被接去京城的齊王府,鄭儀就會幫著九娘繼續謀劃。


    不管是嫁給齊王府的小郎君,還是京中其他頂級權貴,亦或是樓彧……有了齊王養女的身份,將來齊王登頂,九娘都能成為真正的貴人!


    興許啊,九娘還能創造驚喜呢。


    畢竟,她這麽美,隻要瘦下來,長大了,就能成為與薑側妃一樣的傾世美人兒,禍國殃民,富貴錦繡!


    鄭儀為王姮想得很多,連日後的婚配、子女等都考慮到了。


    她卻忽略了一點,王姮是個人,有著自己的思想與意願,而非任人擺布的木偶。


    “王棉和鄭十三都被送到了行營,她們現在就在隔壁的帳篷!”


    鄭儀壓下心底的種種盤算,柔聲對王姮介紹著外麵的情況——


    “九娘放心,她們都無恙。雖然有些風寒,卻也都得到了府醫的診治,她們都在養病呢。”


    “鄭遲……還有鄭伽藍等被擄走的人呢?”


    王姮繼續像個乖巧、懵懂的小少女,好奇的詢問著。


    鄭儀的消息果然靈通,王姮的每個問題,她都能予以回答:


    “鄭十四娘被送回了樓氏塢堡,鄭伽藍等小貴人,暫時被安置在刺史府……不過,他們可能無法安心修養……”


    家都要被抄了,父、兄等親人要被砍頭,他們修養好了,也要被流放或是被罰沒為官奴婢!


    ps:第二更還是中午左右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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