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五年底,劉徹趁太皇太後病重之際,正式設立“五經博士”。


    為了防止氣到太皇太後,他一連三天都隻敢在未央宮宮外問候,其他時候使喚劉瑤前去哄老人家。


    劉瑤:……


    太皇太後也拿他這副賴皮的樣子沒辦法。


    劉瑤小手拍著她的背,哄道,“太皇太後,阿父壞,你要快些好起來,趕緊教訓他!”


    “……你們都是一夥兒的。”太皇太後抬手輕輕點了點她的腦門。


    劉瑤癟嘴,頓時眼圈一紅。


    容薑連忙提醒,“太皇太後,長公主快要哭了。”


    快哄吧!


    “好好好!你跟徹兒不是一夥兒。”太皇太後見小娃娃傷心了,連忙哄道。


    話音剛落,容薑就將劉瑤雙眸中的水霧瞬間消散,小紅唇上翹。


    容薑無奈地看著她。


    小孩子的性子簡直比六月的天還多變。


    太皇太後將她攬在懷裏,無神的雙眸望著虛空,沉聲道:“阿瑤,你喜歡黃老之學,還是尊崇儒術好?”


    容薑:“太皇太後,長公主她不懂這些。”


    劉瑤也了解老人家的失落,強勢了大半輩子,臨了自家孫兒和自己對著幹。


    劉瑤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安慰老人家,總不能告訴她“獨尊儒術”對後世的影響,還有漢武帝的功績吧。


    “太皇太後,阿父也是好的,他不笨!”劉瑤雙手握住她的一隻手,幹癟微涼的肌理有些紮手,感覺怎麽都暖不涼似的。


    太皇太後:“我知道他不笨,有時候越是聰明人越容易辦糊塗事。”


    劉瑤:……


    這話很有道理,她讚同。


    太皇太後對於劉徹瞞著她設立“五經博士”這事,雖然氣惱,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也不想落他的麵子。


    雖然太醫和身邊的宮人都安慰她馬上就能好了,她活了這麽大年紀,自己也有預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何必還壓著皇帝,損害他的威權。


    若是對皇帝打壓太過,等到她離開後,朝局恐怕壓不住,雖然她希望自己的家族能永享富貴,可是大漢的未來是放在她心中第一位。


    ……


    近來太皇太後眼看著不行,進宮來看她的人不少,尤其竇家人,館陶大長公主、平陽長公主也經常進宮。


    冬天的小胖崽曹襄看著像隻小熊,看著夏日的減重做了無用功。


    曹襄看到劉瑤,一個熊抱,劉瑤瞬間雙腳離地。


    劉瑤呆呆地看著他,朝天翻了一個白眼。


    好吧,她想岔了,小胖崽減重還是有成效的,最起碼身手和力氣上來了。


    曹襄:“阿瑤,阿母說我瘦了,你怎麽胖了!”


    “……我胖了?”劉瑤愣住,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臉。


    嗯,小臉軟和滑嫩,真想咬一口。


    不過,她真的胖了嗎?難道因為冬日吃了太多東西,弄得自己有些胖了?


    曹襄見狀,“胖了更好看了!”


    “哦……”劉瑤冷漠應了一聲,扭了兩下,示意他將自己放下來。


    “阿瑤,你怎麽了?”曹襄見她臉色有些不好看,將她放下,扯著她的小手,“……阿瑤胖了真的好看!”


    “……”劉瑤頓時眼睛瞪得更大了。


    這個世間最傷害人的就是小孩子的實話!


    守著他們的子燕見劉瑤如曬焉了的小花,連腮邊的奶膘都失去光澤了,連忙哄道:“小郎君,長公主沒胖,就是白了些。”


    劉瑤聞言,眼含期待,“真的嗎?”


    曹襄半信半疑,湊近她看了看,“真的……嗎?”


    “是的,是的,長公主年紀小,冬日經常在殿中悶著,就容易變白,你看看,長公主不好看嗎?”子燕柔聲哄道。


    曹襄對上劉瑤明亮期待的眼睛,不由得點了點小腦袋,“阿瑤最好看!”


    劉瑤見小孩上道,禮尚往來道:“彼此彼此!阿狙也好看。”


    就是身板胖了些,算不上癡肥的地步,在一個不怎麽嚴重的界限。


    曹襄咧嘴笑道:“阿瑤也彼此,彼此!”


    子燕見兩個孩子又重新和好如初,鬆了一口氣。


    位於內殿的平陽長公主與衛子夫豎耳聽著外麵的動靜,見兩個孩子又開始玩鬧起來,對視一笑。


    平陽長公主:“托阿瑤的福,這段時間阿狙隨著曹壽一起習武,前段時間去看南宮侯府看望小妹,這家夥以一敵三,將南宮侯的三個小孩打的哭嚎,讓我頗為頭疼。”


    她所說的小妹也是皇太後王娡的女兒,是她的小妹,嫁給了南宮侯張坐,性子溫婉。


    與曹襄動手的三個孩子,兩個六歲,一個七歲,三人也算是大小孩,居然沒打得過曹襄。


    本來一開始也是曹襄欺負他們三個,可是發生三個大孩子群毆曹襄的事後,有理也變成沒理,弄得南宮侯哭笑不得,不僅不能算賬,還要向他們母子倆賠罪。


    尤其三個打一個都沒打贏,更讓南宮侯心塞。


    平陽長公主帶著曹襄離開後,聽說三人又被南宮侯他們收拾了一頓,惹得平陽長公主有些不好意思。


    曹襄聞言,得意地舉了舉小拳頭,“阿瑤,我以後保護你!”


    劉瑤見他這副尾巴都快要翹起來的臭屁模樣,挑了挑小眉毛,“那你敢和我一起挑戰阿父嗎?”


    “舅父?”曹襄小臉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有些糾結道:“我打不過舅父!”


    而且舅父是皇帝,阿母說了,天下的人都怕他。


    “敢?還是不敢?不敢是小狗!”劉瑤來了一個激將法。


    曹襄一聽,立馬雄心壯誌地挺胸:“敢!”


    旁邊看戲的平陽長公主、衛子夫愣住,不知道兩個小家夥在唱什麽戲。


    確定後共同目標後,劉瑤也不耽擱,拉著曹襄就跑出了昭陽殿。


    “長公主!小郎君!”子燕帶著人連忙追上去。


    平陽長公主攤手道:“他們離開了,咱們耳根也清淨些。”


    衛子夫扶著肚子,歎氣道:“我就怕他們兩個惹到了陛下。”


    “你啊!跟著陛下這麽久,還沒有看明白嗎?阿瑤這性子就是他寵出來的,自己寵出來的女兒,自然是讓他自己擔著了。”平陽長公主倒是一臉輕鬆。


    “可是小郎君也在啊!”衛子夫倒不是擔心阿瑤,主要她拉著曹襄一起去,擔心牽扯到曹襄。


    平陽長公主:“阿狙才五歲,陛下難道還能與他動手?”


    衛子夫:……


    “好了,好了,不說他們了,我看你最近精神不振,是肚子裏的孩子鬧騰你了?”平陽長公主關切道。


    現下太皇太後身體是沉屙難愈,熬的過這個冬日,也多半熬不過明年。


    若是等明年陛下名副其實親政之時,再有了兒子,來個雙喜臨門,當真是甚為圓滿。


    衛子夫緩了緩搖了搖頭,“算不上難受,也不怎麽舒服,公主也曾經生育過,自然知道這個階段的狀態。”


    平陽長公主目露心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真是辛苦你了!”


    衛子夫溫和一笑,“不辛苦。妾身隻希望新出生的孩兒能如阿瑤這般聰慧乖巧!”


    “乖巧?”平陽長公主掩唇忍笑,“阿瑤聰慧我認,但是乖巧,你不如用這詞多誇誇我家阿狙。”


    她可是聽說劉瑤經常與陛下對著幹的事情。


    相反,阿狙可聽阿瑤的話了,有時比她這個阿母的話都管用。


    衛子夫聞言,彎眉笑了笑。


    她真的覺得阿瑤最是乖巧,雖然年紀尚小,可也懂事,從不胡鬧,時常關心她,關心陛下,關心太皇太後與皇太後。


    平陽長公主搖了搖頭,相比在衛子夫眼裏,劉瑤的所有一切都是好的,目光落到手上的金鐲,她想起淮南王女兒送給她的那副金鐲,“我聽說劉陵與椒房殿那邊走的很近,她來沒來打擾你?”


    衛子夫:“來看過幾次,送了一些東西。平時她大概與皇後熟些,與我也就生疏不少。長公主可是知道了什麽?”


    “沒什麽。”平陽長公主搖了搖頭,現下衛子夫正值緊要時刻,還是不要說些汙糟事惹她煩心。


    “妾身知曉了。”衛子夫也看出平陽長公主有事瞞著她,但她知曉平陽長公主是為她好,她知道這個時候應該以什麽為重。


    平陽長公主欣慰地點頭。


    她最是欣賞衛子夫的性子,讓人心安。


    ……


    椒房殿前,冷風裹著雪花躥進殿中,雪花被靠近門口的火盆舔了一口,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門口守著的內侍悄悄攏了攏裾袍,讓自己暖和些,同時輕輕嗅了嗅空氣中有些刺鼻的香味,感覺心口有些惡心,但是腦中又好像繃著一根弦,聞到這香味,腦中的那根弦總在顫動。


    陳阿嬌靠坐在坐塌上,膝上蓋著一張雪色裘皮,秀眸看著劉陵將一些奇怪的藥材扔進一尊小銅爐中。


    隨著藥草燃盡,劉陵從懷裏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紫檀盒子,打開盒子,裏麵躺著七八粒黑色丹丸,她將丹丸交給陳阿嬌,“皇後,此乃我父王手下的道士煉製的丹藥,配上這些藥熏,您的不孕之症很快就能改善,而且這藥能改善女子體質,膚色更為透亮,讓你更加美麗。”


    陳阿嬌接過丹藥,放到鼻端聞了聞,“你父王求仙問道這麽些年,還是有了成果的,我吃了半月,夜晚睡眠果然好了。”


    劉陵:“父王潛心研究了大半輩子,又召集了那麽多異士和道人,自然有成果。”


    陳阿嬌將盒子蓋上,“我若是真與陛下有了孩子,日後會重賞你。”


    劉陵笑容加深,“多謝皇後!”


    緊接著,她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布偶,布娃娃穿著紅色曲裾,看樣式應該是男子,將之遞給陳阿嬌,“等陛下來休息時,皇後可將此物放在床下,就能盡量保佑懷上的是男胎!”


    陳阿嬌這下有些遲疑,布偶此物涉及到巫蠱之術,而且劉陵又讓她在陛下來的時候,她不敢冒這個險。


    “不用了,本宮隻求一個孩子,是男是女無所謂。”她沒讓人去接。


    劉陵笑容微滯,很快恢複正常,“皇後這樣想,這東西我也省下了,正好留給我用。”


    陳阿嬌一聽,眉心輕蹙,給身邊的袁梅使了眼色。


    袁梅躊躇,“皇後。”


    此事要三思啊!


    陳阿嬌頓時瞪眼。


    劉陵見狀,也不催,站在那裏等著人家接。


    “……”袁梅抿了抿唇,最終拗不過,上前接過布偶。


    等劉陵離開,袁梅經不住勸道,“皇後,這東西咱們不清楚,誰知道劉陵安得什麽心,你背著大長公主接觸劉陵已經是冒險,這東西咱們還是不要了。”


    “慌什麽!”陳阿嬌拿過布偶,看也不看,直接扔到身邊的火盆中。


    “嘩”的一下,火盆中的火一下子躥了下來,火焰瞬間將布偶吞沒。


    袁梅傻眼。


    既然皇後要將它毀了,幹嘛還要。


    陳阿嬌:“她若是將這東西給了後宮其他女人,豈不是我的罪過!”


    若是真有用,她就吃虧了,若是對陛下有害,那更讓她後悔。


    “……”袁梅垂首,“皇後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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