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她看懂了一點點在那個叫周尋的殼子之外的人的內心,他有野心,他孤傲清冷殺伐果斷,在外人眼裏甚至是冷漠到了無情的地步。


    分明是萬人之上的公子周,輕易卻仍舊被人算計,連帶著許多莫須有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汙言穢語的句段中主角也都帶上了他的名字。


    輪在眾人眼裏對於惜慈皆是艷羨和嫉妒的,但礙於周尋的麵子也從未有人敢給她難堪。


    但惜慈在意的卻不是他人的眼光他人的言語,她隻是隱約的從那些努力知悉的點滴有關於他的過去,辨別真假。再為他不甘心,為他不值,所以想憑藉自己的能力,為他掙得一席之地。許是因為愛他,所以也愛他在乎的一切,甚至連他的野心也被她所包容。哪怕隻有她一人,她也會成為最後仍支持他的那個人。


    這皇城是一場困局,困住了所有人,唯有博弈,孤注一擲,才能拚得活路。而眼前腳下,在這皇城中所行的每一步俱是泥濘,她不能看著自己所愛之人獨自背著沉重的包袱。哪怕麵前是一條黃泉末路,她也要陪著他從泥濘中一同漟過。


    她進了這太醫院做了這院首也好,唯一所願便是好生鑽研醫術,想著等自己這院首之位坐得名正言順名副其實了,那時候便和周尋是真正的勢均力敵門當戶對了,自然而然就能在一起了。


    到了那時,周尋定然會來主動求娶她的。不然他為何大費周章要為她在朝中謀得一席之地,讓她在這強權壓道的世道,能夠擁有保全自己的身份和名利?


    那一種想法,是終結於今日的。


    她在宮外採買,見到的那二人身影,不是周尋她再想不到第二個和他那般身形的人。


    這個身形和容貌早就在她腦海中描摹了成百上千次,深刻到即便隔了人群,隔了很遠的距離,隻要是他站在那裏他就能一眼認出,就算是背對著連一個正麵都吝惜於給她,她也能看著他的背脊想像到那人的容貌,一顰一笑,蹙眉展顏。


    一點小小的細節都能想像出來,不會遺漏分毫。


    迴轉身來,果然是他。


    他竟然帶著笑意,對著身邊的姑娘伸出去了手,再看她麵透紅暈羞怯的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被他牽住。


    她愣愣的望著他,睫毛微微扇動,如同望著大海與星辰,遠山與飛鳥。望著那些遙不可及的事物。


    然後周尋牽著人離開了,她也離開了,朝著宮裏走回去。


    明明當時看見了,隻是心下有些難以置信,可眼下坐在屋裏,再沒有人瞧她,她也不用顧忌外人的眼光,那淚珠兒便一串接著一串掉下來,怎麽都止不住。


    是才回想到,周尋醒來說的第一句話:「我要回隕都去。」


    她雖不明白,卻也尊重他,跟著他回了隕都,他說他沒有記憶,隻是想回隕都,因為要去找一個人,她都信了。


    可是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說的那個人竟然是錦書。


    那個在宮宴上禦前獻舞,妄圖當上宮妃的姑娘,竟然被他這麽當街如珠似寶一般對待,連牽著她的時候,眼裏都是滿滿溢出來的溫柔和愛憐。


    惜慈覺得,那和周尋待她好確確實實明明白白是不一樣的,因為他看著她的時候就像一個普通人一般是沒有情緒的。


    周尋從來不會那樣看她,最多是眼神裏帶著一點拒絕和感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但他說過,惜慈記得很清楚,他說過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隻是記得要去隕都,他明明說過。


    明明無法一時半會兒的接受她,卻可以轉身去愛一個素不相識才見過寥寥幾麵的姑娘。


    宮宴之上都偷偷幫她,甚至她被滅門也是周尋去處理的身後事,最後將她想法子安置在宮中,與此同時更頻繁的出入宮中。


    甚至今日,更是帶她出宮遊玩。


    可想了又想,隻是徒添悲傷,於是隻好抹了眼淚強迫自己淡忘,就當是不曾看見過。


    也許周尋是有苦衷或是別的思量,這才和她逢場作戲罷了,她無需較真。她應該體諒他,應該乖順,應該等著他,讓他看到自己的好,隻要他需要,一回頭就在他一眼能看見的地方。


    一次兩次是可以,可是這一日正巧經過宮門卻又見到周尋帶人出了宮門,她握著手將手心掐的生疼。正好見那錦書的貼身侍女跑過來,還向她招呼了一聲祝醫官,再清清楚楚的說出口她家小姐和周公子出了宮門去了。


    其實她不想聽,也不願意關心,但是覺淺說出口了,逼著她還要再聽一次,其實這很殘忍。


    前兩次一次是宴席上,一次是長街上,第三次重新折了回來,重新又變成了宮宴。


    她那點自以為除了在周尋麵前袒露過一星半點的心意,竟然不知什麽時候不經意的泄露了出去,並以此成為了被常以寧拿捏要挾的把柄。


    她雖讀過書,到底學的最多的也隻是醫術,聽不懂他那些文縐縐彎彎繞繞的旁敲側擊和暗示,但唯獨聽明白了一句話,他想要他們一起聯手。


    「你不是瞧不過那錦書嗎?可巧,我偏生喜歡她,若是你幫我,不是恰好也幫了你自己,周尋會不會因此多瞧瞧在他身邊的你呢?」


    惜慈原本冰冷的麵色有了一剎那的鬆動和緩和,但很快又恢復如常,轉身離開。


    常以寧看著她走了,卻什麽也沒說,並不挽留也不離開隻是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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